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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丶心愿(六)
“快接电话……接电话……”徐舟默念。
响过十几声以後,电话终于通了。
“小姐姐!”他喊,“我姐好像中邪了!”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说法,一旁的徐云云发出了一声嘶力竭的吼叫,几个护士死死按住她的手脚,叫大夫的声音此起彼伏。
“怎麽回事?”
由于太害怕,徐舟完全没意识到衡南的电话是盛君殊接的:“睡了个午觉做噩梦了,到现在都叫不醒……你们什麽时候回来?”
“等等吧。”盛君殊仓促挂断。
“喂?”
不是他刻意敷衍,而是椅子上坐着的衡南正在撕扯自己的羽绒服,他情急之下,按住她一双手,电话就此掉落。
衡南呼吸急促,一团团白雾萦绕在唇边,模糊了眼睛,剩下绒绒的眉。她又开始往上掀开衣服,盛君殊两腿抵着她膝盖,像打架一样强行将她衣摆拽下来,死死按住,“衡南!”
那边徐云云宛如鬼上身,这边衡南也差不了多少。蒋胜和实习生面面相觑。
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坐在这条长椅上,捂着胸口絮絮私语,要不是盛君殊表情镇定,他们差点掏出手机当场报警。
“弟妹是不是羊癫疯啊?”蒋胜小心地问,“我小姨子也是羊癫疯,发病也这……”
“不是。”盛君殊借着身体的遮挡,手从衣摆下方钻进去,压住天书。
衡南霎时静了。
通灵不是第一回,安抚天书也不是第一回。但身後站着两个男人盯着,他莫名地觉得喉头发紧,背後发烫:“你们……先回避一下?”
蒋胜和实习生对视一眼,回避到了一旁的树丛。
盛君殊单手将衡南拎起来坐直,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拇指,他立即反握她的手,抵上衡南的额头。衡南的睫毛簌簌地抖,似乎嘟囔了一句什麽:“……”
“什麽?”
“我想打人。”她睁开眼睛,戾气萦绕,脚跟一踩,借力站起来,一脚踹上了路边放的金属南瓜车,装饰落叶凌乱飘落。
盛君殊将她拉开一点。
衡南又踹一脚。
与冤鬼共通,瞬间的愤懑丶悲哀丶绝望不一而足,但起码还能在场景中自由活动。
但刚才的活动,完全被一只大手操纵着。被它按着,她的脊柱向前弯曲,从背後向下粗暴地撸去裙子,背上一阵凉意,简历指甲嵌进手臂,轻易地被拖拽到一旁。
在这情境里,她异常弱小。
沾满污渍的镜子里映出细细的胳膊和腿,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还没来得及看清镜中的肋骨,视线又被蒙蔽。
是一块布料盖在头上。
女人讲着电话,单手将衣服向下扯去,使脑袋丶胳膊,着急忙慌地从洞口支出,吊牌上挂的金属小别针不慎在脊背划出长长的印记。她叫了一声,但绸布抖落下去,衣服也穿好了。
低头看去,衣服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米老鼠,倒着的,她抠着老鼠耳朵,企图把它扣掉。
视线地面很近,这个视角,无论是柜子丶镜子还是面前的米老鼠,都大得可怕,扭曲变形。
面前拄着一双腿,笔直漂亮的腿,腿面上仿佛凝出晶亮的油脂。她穿着超短裤,腿内层有一行陈年的刺青,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大约是因为熟悉,这刺青在她眼里也显得安宁温暖。
这双腿的主人手上拿了很多杂物,先是把一只墨镜用力戳在衡南脸上:“擡头。”
看了两眼,又粗暴地拿下去,镜架勾掉了几根发丝。接着换另一只墨镜。
这具小身体的脑袋总是垂着,张开汗津津的手心,悄悄睨一眼,手心里有一团纸,展开一看,是地上捡的半张票根。
“妈妈,妈妈。”
“干什麽。”
“我们什麽时候去看小兔邦尼?”
“周末。”
她敏锐地察觉她的敷衍,小心地说:“你上周也这麽说,那你周末不在家里睡觉行吗?”
衡南被用力地拉到凳子上坐下,潮湿的粉扑胡乱扑在脸上,带着腻腻的发霉脂粉味。
女人头顶是一盏明晃晃的灯,照得她的面目模糊不清:“你跟你爸一样自私。”
她不知道这具体是什麽意思,但她一看女人的脸沉下去,就知道不好。
“没有你我早就找个好工作,嫁个好男人,你为我付出一点又怎麽了?”
这个女人的情绪急躁,越说越气,拍粉把额头怼得一倒一倒:“妈妈不是在努力赚钱吗?你到底懂不懂体谅我?我就不明白那种弱智玩意儿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手上的票根紧张地揉成一团,在火山爆发的当口,生出一股尿意。
“哎呀。”眼线笔戳进眼睛。
女人紧张地掰起衡南的下眼睑看,松一口气:“没事没事,揉揉就掉了。”
“受不了了,真麻烦。”这双腿的主人拿着衣架走远了。
眼睛眨着,右眼一直在掉眼泪,眼泪打在米老鼠的脸上,眼睛很痛,肚子也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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