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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表现出异常,他死不能承认,就算是一切都被调查出来了,他也必须咬着牙说“都是被陷害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一条活路。
所以他死死的咬着唇舌,几乎咬出血沫来,而这时候,门外的赵嬷嬷已经大跨步的走了进来。
除了赵嬷嬷以外,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府内的私兵长,进来之后,私兵长停留在门口低头站着,赵嬷嬷则直往前头走去。
赵嬷嬷年少时候是做女兵的,习过武,她可不像是秦禅月一样只学了个花架子,她是真的能打,年轻时候提着刀能杀人,老了跟院里的嬷嬷吵架,一耳光能把人抽晕过去,到了六十多岁,依旧是个健壮凶狠的老太太,走起路来的脚步声沉甸甸的,一走进来,身上都带着风。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她看过去,便瞧赵嬷嬷高抬着下颌,从袖兜里掏出来了一个带着血的月华锦香囊。
这香囊被赵嬷嬷攥着、高高举起,其上血迹斑斑,赵嬷嬷行进来后,在周渊渟与白玉凝身前两步站停,行礼将此香囊呈上,道:“启禀侯爷、夫人,老奴方才与方姨娘一起去了三公子的病榻前,三公子回来了已换洗了衣物,老奴便从洗衣房中的奴婢手中寻来了这香囊,打开看之后,香囊之中都是寻常香料,未曾找到什么叫马燥的东西,还请侯爷、夫人过目。”
随着赵嬷嬷的声音落下,四周的人面色各异。
一旁的丫鬟起身去拿香囊呈上,秦禅月神色淡淡,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更是一瞬间天翻地覆。
周渊渟和白玉凝的目光都落向那香囊,前者惊惧的想:怎么找到了?这东西他分明丢了!
而白玉凝则是想,周渊渟竟然没丢掉吗?
事情似乎往未知的方向发展过去了,周渊渟和白玉凝都有片刻的迟疑和不安。
今日这一场对峙是他们俩一手推动的,但是他们早已控制不了了,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们两个人只能被卷在其中,随之翻滚。
而这时候,忠义侯周子恒环顾四周,问道:“方姨娘呢?”
出去的时候是赵嬷嬷带着方姨娘一道儿去的,回来却只有一个赵嬷嬷,难免让人生疑。
“回侯爷的话。”赵嬷嬷回道:“奴才寻来香囊时,方姨娘不肯信这香囊没问题,抓着洗衣房的奴婢在撒泼,不肯走,抽了洗衣房的奴婢几个耳光来,现下还在洗衣房闹着,奴婢只能先行回来,顺道——”
赵嬷嬷的目光凌厉的刺向白玉凝,后又看向门口跟来的私兵长,道:“老奴将负责巡逻守卫的私兵长寻来了,之前白姑娘说,在外偷听到了大公子与小厮的对话,那请白姑娘说一说是那一日,躲避了那一队私兵,从那一处行走,又藏到了那一处假山后,等对完了,再辨认辨认是大公子身边的那一个小厮,咱们桩桩件件都来过一过,看一看到底是谁说了谎话。”
因为这香囊被成功找到,而且没有什么马燥,所以剧情反转,矛头转而对准了白玉凝。
白玉凝的脸色骤然变了。
就如同周渊渟经不住查一样,白玉凝也同样是经不住查的,周渊渟是真的做了那些恶事儿,而白玉凝,也是真的扯了谎。
她说不出来到底是从侯府的那条道上来的,一会儿更辨认不出是那个小厮,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叫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是在扯谎。
一旁站着的赵嬷嬷恶狠狠地瞧着白玉凝的脸,训斥道:“我们家夫人怜你是旧友之女,对你百般疼爱,留你在府中多日,都当贵客捧着,而你呢?先与大少爷纠缠不清,使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分情,婚姻不顺,后又与二少爷生情,使兄弟骨肉反目,现在,你又冤枉我家大少爷陷害三少爷,白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玉凝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
她劣迹斑斑,已是走到死路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白玉凝的模样都十分鄙夷。
反倒是一旁的周渊渟绝处逢生,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口吐出来一连串的话来:“父亲,母亲,此女用心歹毒,不可轻易放过她!儿子之心天地可鉴啊!”
他绝口不提自己去非礼强迫白玉凝的事,只咬准了白玉凝扯谎这件事道:“若是这香囊当时恰好丢了,儿子百口莫辩,只能以死谢罪了!”
白玉凝心知无话可说,只能咬着牙硬撑。
事已至此,似乎“真相大白”了,他们大少爷是无辜的,都是这个女人陷害他。
而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阵吵闹声,众人抬头过去一看,原来是方姨娘哭哭啼啼的跑进来,她面上的妆容已经哭花了,进来的时候还被门槛绊倒摔了一跤,竟是重重扑到了地上。
摔倒在地上后,她痛的一时站不起来,竟然哭着爬过来,一边爬一边喊:“夫君,夫君!你莫要听信这群人的话,一定是他们将香囊里的东西换了!咱们儿子是被他们害死的啊,夫君,你要为咱们儿子做主啊!”
方姨娘本来生的娇弱纤细,似是惹人怜爱的月下白梨花,透着小家碧玉的温婉与柔顺,但当她扑倒在地上,像是疯子一样哭嚎的时候,那种静美便全都被撕碎了,露出来了一张失态丑陋的脸。
她这样嘶吼着喊起来的时候,很像是村头巷尾里那些泼妇,完全毁了她素日里在周子恒心中的柔顺模样,叫周子恒顿觉面上发燥。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竟是能丢人成这样!全无半点体面!
“事情真相已然分明,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周子恒一挥手,道:“来人!将方姨娘带走!”
外头便有人行进来,去搀扶方姨娘,但方姨娘不肯起来,只扑在地上尖叫,一声声的喊:“夫君,夫君!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周子恒却只觉得她丢人,不肯多看她,反倒是一旁的周渊渟做出来一副怜悯模样,对着那拖拽方姨娘的人道:“轻一些,方姨娘初遇此事,难免心乱,不必过于苛责她。”
方姨娘被拖出去的时候,秦禅月高高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的瞧着这一幕。
她恍惚间想起来很久之前,养兄死了,她没依靠了,周子恒立刻变脸将她赶出家门的事,那时候,方青青高高在上的被人簇拥着,她的两个孩子也围着方青青转来转去,她像是一只落魄的狗一样从侯府中被赶出去,那画面几乎就在昨日。
而现在——
她的目光从方姨娘的身上收回来,缓缓落在了堂前的另外两个人的身上。
周渊渟已经满面红光、神色自若的站起来了,而白玉凝却面色苍白的依旧跪着,这一站一跪,便可见谁赢谁输。
方姨娘一走,整个前厅就静下来了,战斗在这个时刻拉下了帷幕,已经没有什么可争吵的了。
秦禅月站起身来,给今天这场闹剧画了个句号,她道:“将大少爷送回书海院歇息——给白姑娘收拾行李,今日请出府门吧。”
周渊渟闻言,立刻起身,悄无声息的告退了。
走的时候,他小心地瞥了一眼白玉凝,却也不敢多看,只赶忙走了。
他还有两件事要琢磨,其一是那香囊他分明派人送出去了,但是又怎么回来的呢?其二是白玉凝到底是如何知道那香囊的事情的呢?这两件事堆积在他心头上,他不想明白难以安心,第二件事好办,白玉凝跑不了,等白玉凝出了侯府,他就派人跟着,到时候把白玉凝堵到一个无人处,他想怎么审问就怎么审问,定然能问出来,至于第一件事——这个香囊,他得仔细查查这群奴才,问问这群奴才们是怎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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