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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秋日冷沉,夜间更寒。
佛塔内没有什么锦被貂裘、香炉暖榻,更没有什么火龙之类的东西取暖,秦禅月只能将火盆点燃,在里面放上纸宝燃烧。
浅浅的火光舔舐这纸宝,带来了一点温度,但是转瞬间又在寒风中消散,这里的纸宝也是有数的,秦禅月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多久,所以只能掐算着用。
宋远洲将人送进来之后就走了,外面的人也绝不会进来帮她,她只能只硬扛着,倚着佛脚来熬时间。
这其实跟牢狱里的人比起来已经很好了,说不准牢狱里的人还在受刑呢,再者说,她上辈子吃过的苦可多了,这点磨难算什么?
等到她熬过了这段时间,把二皇子狠狠拉下来时,她非得出去风风光光的痛快一场才行!
秦禅月就抱着这样的念头苦熬。
从午间到夜半,凉气自地面上翻起来,渐渐将她包裹住,让她头脑一阵昏沉,身子里像是灌了铅,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腿脚已经麻木了,失去了温度后,她开始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
恍惚间,秦禅月像是回到了上辈子,回到了那个病逝的冬。
夫君和两个儿子的背叛,死掉的养兄,突然跌落谷底的一切,和难以纾解的愤恨全都一股脑的涌上来,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听见头顶上传来动静时,她勉强抬头去看。
佛塔内没有窗,只有一个可进入的门,能工巧匠在塔顶开了天窗,供佛烟出入。
但是这天窗只开在佛塔顶端上,猿猴亦难攀爬,更何况人呢?
是她入梦了吗?
秦禅月拢着衣袍,倚在佛脚旁抬头瞧时,就看见一道麻绳从天而降,从上落下一道戴面具的人影,先是轻飘飘的踩在佛头上,后是轻轻“啪嗒”一声,踩在神台佛龛上。
他这一下落下来,身上便掀起一股冷风来,“呼”的一下吹到秦禅月的面上来。
秦禅月昂着头,混混沌沌的看着他。
他居高临下的蹲踩在神台上,高大矫健的影子落下来,几乎将她整个人笼住。
她微微后仰抬起头来,看着他时,后知后觉的凭着面具认出来了,是周海。
是她的男宠。
秦禅月的泛起干皮的唇瓣动了动,烧糊涂了的脑袋隐约间窜出来一个疑问。
她想问,她的男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的男宠应该也被那位宋远洲大人给抓走了,带到大理寺的牢狱里面去审问才对。
在这个地方,不应该出现任何一个人来帮她。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独自一人要走的复仇路。
而眼前这个从塔上滑下来的人,就像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幻影一样。
她混混沌沌的瞧着男宠的时候,楚珩也在瞧着她。
她受了凉,发了高热。
秋日的寒气顺着她的裙摆,钻进了她的骨肉里,寒气入体,将她莹润的光芒与浑身的精血都抽掉,让她看上去徒然变得憔悴,原本白皙的脸蛋却烧了几分红,艳粉的唇瓣苍白间又泛起了干皮,看他的目光还懵懵的。
“你——为何在这?”她一开口,声量嘶哑极了,每个字儿都被她咬的轻飘飘的,说到最后,竟是难耐的咳了两声。
最开始只是压着的咳,但到了后来,却是咳的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自己的心都吐出来。
一看就是病糊涂了。
为了做戏,她是真的把自己扔掷到险境中来,做出来一副“受困囹圄孤立无援”的姿态,用以诱敌。
楚珩低低的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她心气儿高,又太要强,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能干,总觉得她只要拔一口气,就总能做到寻常时候做不到的事儿,脑袋一热就往上冲,却忘了,她也是肉体凡胎。
脱了秦家夫人,秦家嫡长独女的这身皮,她也不过是个人。
他的好妹妹,这叫他如何放心的下呢?
楚珩自佛台上翻下来,蹲在她身前,抬手从腰间去拿药瓶出来,想先给她用些药,但当他拿药的时候,那人突然往前一窜,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楚珩微微一顿,手臂本能一揽,将她整个人都抱入了怀中。
她身上太凉,本能的想要寻找暖处,但额头却是滚烫的,一看就知道已经烧了一会儿了,秦禅月贴靠在他身上的一刹那,满足的喟叹一声:好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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