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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了秦府,秦山岳便没了踪影,赵红珠知道他是去忙那个“小毛贼”的事儿去了,但面上还装作不知道,下了轿后,带着两个丫鬟便往焚书院里走。
她们一进了秦府,俩丫鬟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秦府里静的出奇,从府门口进来,院儿里头都没什么丫鬟走动,唯独在经过落霞苑的时候,能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近些日子来,秦府里当真是压抑万分,老夫人自从知道秦山岳向皇上请旨赐婚后,人就跟疯了一样,白日里昏睡,夜间醒来发疯,最开始还不伤人,但到了后来已是不管旁人生死了,谁敢拦着她,便拿茶壶、簪子去砸、去刺,手边儿上有什么便拿什么打,前些日子一个小丫鬟端粥过去,直接被老夫人用粥泼了满脸,一张姣好的容貌都毁了。
偏生这位是老夫人,全府的人只能忍着,越忍,府里头的丫鬟嬷嬷们越压抑,整个秦府上空就像是盖着朵乌云似的,两个小丫鬟本来兴高采烈跟着赵红珠进来的,但一踏进门,昂着的脑袋就渐渐低下去了,走到落霞苑前,连耳朵都耷拉下来,手臂也跟着绷紧。
她们虽是来秦府没两天,但是也知晓了一些事情,比如落霞苑的老太太跟她们伺候的小姐彼此间势同水火,老太太甚至还曾拿着老将军的刀,去焚书院门口要砍她们小姐,幸好被门口的兵给拦下了,但也够让她们害怕的了。
她们刚被买进秦府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踩了大运,要过上好日子了,听闻那高门大户钟鸣鼎食,连丫鬟们穿戴的都跟外头小门小户的小姐一般好,见识也多,若是得了小姐的眼,说不准还能配个好亲事,一步登天呢,谁想到,她们来了之后,日日见着那个疯子一般癫狂的老夫人,她们晚上睡觉时都会被惊醒,一走到落霞苑,更是浑身的皮都跟着紧。
可偏生,她们小姐走到落霞苑门口的地界,竟然贴着墙根儿站下了!
落霞苑的墙是用砖块垒出来的,上漆着白灰,最上头用朱砂涂过,远远一看红顶灰面,好看的很,墙壁上留有菱形的墙窗,院儿里面的人一说话,她们贴在墙边便能听到。
落霞苑里面的是两个小丫鬟,看样子是刚得了罚,正蹲在墙根旁边抹眼泪,一抽一抽的小声抱怨。
“这日子还怎么熬下去啊?老夫人今日已打了我四个耳光了,就因为我与焚书院的那位有几分相似,便日日拿着我泻火!简直不把人当个人看!纵是那些四脚的畜生,也没有这么磋磨的!再打下去,我怕是活不了了。”
“早知如此,我当日还不如随着夫人走了!夫人在时,秦府何曾闹成这样过?人人都说焚书院的那个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是懂规矩的,是高阁千金,可她来了之后,秦府都成了什么乌烟瘴气的样子了?老夫人都快被她逼死了,她还每天悠哉悠哉的玩乐,分明是她自己不守妇道!这算是什么高阁千金?此等品性,那比得上我们夫人?”
小丫鬟越说越委屈,左右秦家上下都是乌烟瘴气的鬼样子了,她说话也不再有顾忌,带着怨恨,咬牙切齿的说:“要我看,以前落霞苑的那些人都瞎了眼吗?处处吹捧着赵红珠,现在瞧瞧,赵红珠哪里比得上夫人?原先夫人在的时候,何曾为难过我们这些下人?”
“就是,夫人虽是庶出,但知书达理,有夫人在的时候,秦府里好得很,每月还给我们沐休,谁家过红白事,还给包银子,那赵红珠每日只知道挑拨夫人与将军!若非是她,将军怎会如此不尽孝道!”
小丫鬟的话一句比一句刺人,每一句都隔空抽在赵红珠的脸上,跟在赵红珠后头的两个丫鬟越听越抖,果然,在某一刻,赵红珠听不下去了,她猛地直起身子,快步走回了焚书院。
月光之下,赵红珠饱满精致的脸上一片阴霾,但却又被硬生生压了下来。
她不急。
她不能急。
等她当了秦府夫人,这些下人都随她打杀!她只需要再等等便够了!
——
赵红珠回到焚书院后,被那俩小丫头气得都忘记了去找那小厮询问秦山岳的事,只顾着回自己的厢房里,咬着牙算日子。
距离圣上赐婚的日子也便只有那么几日了,前些日子她的婚服都赶出一半、为她主婚的是当朝宰相的正妻,那可是顶天了的荣耀,她马上便能一步登天,何须与这些贱婢计较!
赵红珠惦记着这些的时候,秦山岳还在外面找人。
今日之事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到底是在闹街上发生的,四处都是人,线索与方向都不难找,不过是片刻,便有小厮来报,与秦山岳道:“将军,寻到人了,在京城郊外一处小村落附近。”
秦山岳当时站在秦府的练功场内,手中拿着一杆银枪,小厮来报时,他骤然回身,一张桀骜锋锐的脸上满是冷冽杀气。
“调兵。”秦山岳“羌”的一声将银枪插回到武器架上,满脸暴戾冷躁道:“将那院子围了,活捉!”
————
秦山岳带兵往雾林院赶过去的时候,白青柠正在给沈时纣上药。
当时沈时纣骑上马带着她一路跑回来,回了雾林院后,沈时纣直接从马上跌下来,将白青柠惊的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一路连扛带扶,费力的将沈时纣带回到了厢房里,脱下沈时纣的上衣时,她才发现,沈时纣上半身一块好肉都没有。
胸口处一大片紫青淤血,一看就知是被人用内劲打的,看的白青柠两眼发晕,匆匆去翻箱倒柜寻了红花油来,亲自倒在手上,要为沈时纣涂抹。
沈时纣的外衣都被褪了,露出上半身的肌理来,他并不瘦弱,肌肉轮廓都很漂亮,但生的白,越发显得胸口的痕迹可怖,白青柠强行摁着沈时纣躺下,用掌心把胸口搓热,俩白嫩嫩的手掌就往沈时纣的胸口上贴。
沈时纣被贴上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打了个颤。
他其实没受多少伤,看着骇人,但都是皮肉伤,只是他时刻记着要装的弱势些,下马时才装了那么一次,没想到把白青柠吓坏了,一直围着他团团绕,还亲手把他衣物除了,要为他上药。
虽说他们已拜过天地,但至今还没互相碰过呢,沈时纣这副身子被练武的师父摸过,被洗澡的奶娘摸过,就是没被喜爱的女人摸过,白青柠从拿药、搓手开始,沈时纣的脑袋里就一直在嗡嗡的响,喉头处梗这一句“我没事我自己来就行”,要说又说不出来,一双眼就直勾勾的盯着白青柠看。
白青柠的脸紧紧地绷着。
她很少有这样鲜活的情绪,往日里洇在眉眼间的清冷都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此刻眉头紧紧地蹙着,一双眼里满是心疼,唇线抿的直直的,沈时纣浑身一抖,她甚至比沈时纣看起来还疼,含着水的眼眸直直的望着沈时纣的脸,迭声的问:“可是我摁重了?疼吗?”
沈时纣五脏六腑都被她这一眼给看的化成水了,他的心撞的厉害,说出来的话也不受控制,颤巍巍的说:“好疼。”
这一声好疼一冒出来,白青柠还没怎么样呢,沈时纣的脸皮都给灼烧红了。
他在公子苑的时候,向来看不惯那些装傻卖痴以色侍人的小倌,总感觉那种做派太下作,但今日他却是真真的从里面尝到了甜头。
他哼一声,白青柠便急一分,他一皱眉,白青柠便紧紧盯着他看,像是比他还疼似的。
他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心底里唾弃他此刻这种戏子做派,多年读的圣贤书此刻都在骂他自己,一边又溺在白青柠的软言温语里,根本起不来。
白青柠给他摁胸口的时候,他的脑子勉强从蜜水里浮出来一点,大部分都用来思考她的手怎么那么软,只有那么一点儿,用来思考今日的事。
他撞见的那个男人,九成就是白青柠原先的夫婿,想起来之前那个男人说的话,沈时纣便觉得一阵心亏。
白青柠为了与他在一起,不惜与那男子和离,算起来,他对那男子也有几分愧意。
眼下,他这个外室荣登上位,那个男子却已是下堂夫了,今日这一遭,他挨打便挨打了吧,左右都是他这个靠脸上位的小倌该受的。
“你怎么还带这个回来了?”
沈时纣的念头才刚转到这里,便看见白青柠从他的衣襟里掏出来了一支白莲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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