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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的家夥。”
——在审讯室的单面镜玻璃外,阿尔巴利诺正看着里面询问的场景,他低声评价道。
“他不是凶手。”奥尔加耸耸肩膀,安静地说道,“你看他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顶多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狂;他确实不是个好人,但是也不是维斯特兰钢琴师那种变态杀手。当然了,要是死者没死在钢琴师手上,我第一个就会怀疑他哥哥是他派人杀的。”
阿尔巴利诺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他把指尖压在冷冰冰地玻璃上,看着已经格外疲惫的哈代把最後一个人叫进来。他们问了一圈几乎一无所获,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理查德·诺曼失踪前的最後一站是去了哪里丶跟谁在一起,也没有人发现什麽可疑人物出现在诺曼的身边。
哈代的那种疲惫从他脊梁微弯的那种姿态里显露出来,不过当最後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很快就坐直了。
最後一个进来的就是那个一丝不茍地穿着西装的男人,现在阿尔巴利诺知道他看上去为什麽显得那麽刻薄了:因为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那种给执法机关拖後腿的混蛋精英律师——一个完全符合刻板印象的混蛋精英律师。
看看现在的事实吧,他给自己选客户的品位可真不怎麽样。
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的家夥坐在了哈代对面,看上去像是这个陈设简单的审讯室里一大块闪闪发光的瑕疵。哈代的目光掠过面前的资料薄,问道:“阿玛莱特先生,您做诺曼兄弟的律师有多久了?”
“大概有五六年了,从我的事务所开业至今。”那个律师回答,他微微往後靠了靠,安稳又坦然地坐在椅子中,甚至还可以有馀暇让自己挂上一点礼貌而冷淡的微笑。
“哦。”奥尔加低声说道。
“怎麽了?”阿尔巴利诺忍不住问。
“我想起这人是谁了,他名叫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我之前上庭作证的时候见过他好几次。”奥尔加皱起眉头,声音听上去仅仅是若有所思的,“巴特肯定不会喜欢这个人的,警察们会说他是个挺烦人的家夥,就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良心的典型——如果他真的有良心的话——他的客户永远全是站在审判席上的被告,大部分都是黑帮成员;而他的事务所的卖点就在于不择手段为客户脱罪。”
一个黑帮律师,阿尔巴利诺轻轻地哼了一声,这産业在维斯特兰市还是挺发达,毕竟这个城市的黑帮数目庞大到在全国也数一数二。有无数律师冒着被敌对帮派背後捅刀丶被暗杀丶被落井下石的风险把自己的客户用巧舌如簧为武器从牢狱里解救出来。虽然很多有正义感的人觉得这一行很令人不齿,但是那也确实赚得很多。
阿尔巴利诺没什麽正义感——如果他有正义感的话,他对自己业馀爱好的选择定然会有所不同——他对于黑帮律师这个职业没有什麽道德上的困扰,只是感觉对方实在是在对客户的选择上没什麽品位。
毕竟,不是所有黑帮都跟《教父》电影里那样文雅的,有一大部分黑帮靠毒品和卖淫这种肮脏行业谋生,有的黑帮是从监狱那种充满暴力和鸡奸的地方发展起来的,而有的黑帮——不必多说,看看托马斯·诺曼那个德行,跟他打交道肯定麻烦极了。
但是除此之外……
现在,那个律师正在说:“我跟他预约的见面是下午三点钟左右……不,我不能告诉您我们到底在谈什麽,这是对于客户的保密原则。除非您能带着搜查令去我的事务所——”
除此之外,那个律师的音色照实说十分低沉悦耳,琴弦一般微弱地共鸣。阿尔巴利诺的手指无意识地磨蹭过干净得仿佛并不存在的玻璃,就按在对方面颊的位置。
肯定是长年累月的律师工作给对方的脸添上了这种冷漠尖锐的色彩,这种冷酷常年蜷缩在他眼角和眉心的细纹里,驻扎在他不笑的嘴唇上。阿尔巴利诺对“美”这个词有敏感的体味,所以他得说:这个律师本身有一张英俊的脸,但是他从内而外辐射出的那种强硬气质把这种英俊埋没了,就如同抹香鲸吞噬海里的浮游生物一般。
後果就是,或许阿玛莱特律师看上去确实威严,但是也让别人完全忽视了他的长相;在他一靠近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生怕这人会把你作为他不择手段的博弈里的牺牲品。
这位律师说不准也为这种事情困扰着,或者说他的这种特质至少影响了他的生活:他的手指上没有婚戒,估计生活中也只拥有一堆尔虞我诈的工作夥伴,对谁都不能敞开心扉。对于他的个人条件和财富来说,可能有点太可惜了。
——他的眼睛倒是一种相当明亮的蔚蓝色,蓝得就好像是一种讽刺。
阿尔巴利诺想着……或许,当这种人闭上眼睛丶当他的灵魂从躯壳里飞走之後,人们才能终于忽略这种发自他的本性的气质。当气焰和生命被最可怕丶最不可抗拒的方式彻底扑灭,观衆才能透过那些毫无意义的品德评价和趋利避害的无聊本能,真正看一看他的脸。
忽视美绝对是一种罪行,而阿尔巴利诺·巴克斯从来不介意帮人们睁开眼睛。
“理查德恰好对我提到当天晚上没有什麽额外安排,这种情况下他应该留在他自己的私人别墅中……”
这位阿玛莱特先生的金发里混杂着数目相当的银丝,在审讯室明亮的灯光之下闪闪发光,显然是大多数女孩会喜欢的那种“成熟男性”的鲜明代表。阿尔巴利诺站在没有开灯的走廊里琢磨着,那些发丝的颜色适合在背景里衬托些有白色纹理的植物。
心叶牛舌草和白色半边莲,大戟属“烟雾钻石”和白色的夏季金鱼草;这无情的身躯本应安置心脏的空洞里面安放一束百合花用作反讽,或者是水仙花:一个那喀索斯式的比喻;尸体褪色成惨白的肌肤上衬托着银瀑马蹄金的缠绕的枝叶,做他的棺椁和眠床。
——在月光之下,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黑夜里覆盖着一种如霜的白色,看上去好像闪闪发光的月光花园。
他盯着对方的面孔愣了一会儿,然後觉得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竟然还不错。对方的嘴唇张张合合,哈代警官的笔在本子上记了不少行笔记,显然阿尔巴利诺一个词也没听进去。
阿尔巴利诺当然会想杀了这个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律师,对他这样的人而言,这也不算是什麽奇事。实际上他就是这样的人——想做就要去做,随心所欲地换不同的床伴也好丶开着对法医来说过于张扬的车去案发现场也好丶甚至是救人或者杀人也好,这都是一回事。
但是不行——他善于应对灵感之神忽然造访,人在这个时候总有点蓬勃的表达欲,但是不行。维斯特兰钢琴师杀了理查德·诺曼这事还没算完,他得先给那个目中无人的杀人狂一个教训,然後才能开始仔细构思自己的新作品。
等待也是一种美德,急急忙忙地开始自己的工作,事情总会以不幸收场。
阿尔巴利诺默默在心里把这位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记在了自己心中的那个记事本上,就排在待办事项的第二条。
至于维斯特兰钢琴师——他心中有一个计划。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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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夸奖每个从正版途径阅读此文的读者,然後宣传大家不要在作者不允许的情况下传阅盗文(就好像现在)。最後警告一下阅读盗文的小读者——请坚信科学,远离封建迷信——开始吧:
“看盗文者请立即删除文档,否则会在明天凌晨02:35忽然自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身处一口古老的枯井中,井壁滴滴答答往下淌泛着腥味的水,的石缝中还嵌着曾经试图爬出枯井的人的手指甲。这个时候你注意到,你的脚似乎踩在什麽湿滑的丶黏糊糊软绵绵的东西上……”
[2]匡提科:在本篇中指弗吉尼亚州匡提科美国海军陆战队基地中的美国FBI国家学院,FBI特工培训所在地。
此外,FBI行为分析部(BAU)也在匡提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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