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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RainGoAway07
赫斯塔尔凝视着阿尔巴利诺,那是一个捕食者在撕碎他的猎物前夕之前会露出的眼神,阿尔巴利诺曾在那只郊狼的眼里看见过类似的神色,人和无理性的动物在这些时刻又是如此的相似。
赫斯塔尔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些粗粝沙哑的味道,他慢慢地从血泊里站起来,因为肢体的麻木而略微踉跄。那声音从他嘴唇之间飘出来,也像是死神的吐息:“你现在感到满足了吗?”
“要是我这麽容易就会感觉到满足,是不是就更令你失望了?你可以把我当成双目失明的菲纽斯,永远垂涎着妇人鸟利爪之下我得不到的盛宴。”阿尔巴利诺反驳道。
“那麽我换一种问法,”赫斯塔尔几近心平气和地说道,在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滴血的刀的时候,这种语调听上去并不真诚,“你正被我所做的事情取悦吗?”
阿尔巴利诺嘴角那个笑容似乎扩大了一点点,他回答:“从纯然官能的角度来讲,我似乎确实被取悦了。但是不,赫斯塔尔,我想要的比这更多。”
“又或许你只喜欢看别人在你的吊线之下翩翩起舞,看他们四处碰壁却不得不浴血奋战的样子。有的时候我怀疑,你对奥尔加·莫洛泽和哈代警官抱有一种相同的感情——一种玩弄态度的感情。”赫斯塔尔指出。
赫斯塔尔向前迈了一步,踩进粘稠的血泊里。然後他弯腰拾起了艾略特之前落在地上的那把刀子,他以一种严苛的表情打量着这把利器。
“你在指责我通过戏弄你们而获得乐趣吗?”阿尔巴利诺哈了一声,他愉快地眨眨眼,“不,让我实话实说的话:我希望接触到更多的你的内心——而不是覆盖在你脸上的这层僞装的当的面具,我想要看见你的狄奥尼索斯式的激情。”
赫斯塔尔讥讽地笑了笑:“那我们现在是在讨论美学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在讨论美学,你从未意识到吗?”阿尔巴利诺平静地回答,“你隐藏在完美的理智面具之下已经太久,当你生活在人群之中的时候,无法向他人叙述你真正所想,也不能苛求他们的理解;你的疯狂大部分时候被束缚在规则的表皮之下,以至于让我窥探到了你假面下摇摇欲坠之处。所以我期待着你面具滑落的时刻:就如同刚刚那一刻,当你身处全然无理性的杀戮之中的时候,这种残忍让你变得更美。”
“疯狂。”赫斯塔尔冷笑着吐出这个词。
“或,如果你允许,我愿意换个词。”阿尔巴利诺柔和地说,“——‘神圣的迷狂’。”
奥尔加一跳下车,就被雨水淋了个劈头盖脸。
雨已经大到她快连路都看不清了,就算是维斯特兰的秋天,这种天气也相当罕见。暴雨时气温极低,每一阵夹杂着雨点的大风都令人瑟瑟发抖。
她眯着眼,看见全副武装的SWAT正从前面一辆车的车厢里跳下来,手里端着枪。哈代警官和麦卡德在後方一点,哈代用一只手挡在眉毛上面,阻隔了不断往眼睛里流的雨水,他大声对奥尔加喊道:“那是不是阿尔巴利诺的车——?”
奥尔加顺着哈代另一只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路边停着一辆红色雪佛兰跑车,非常大衆化的车型,而且价格也不贵,但是阿尔巴利诺仿佛确实挺喜欢的。
问题就在于,那辆车里并没有人。
“那麽你现在打算怎麽办呢?”阿尔巴利诺饶有兴趣地问道,“巴特和FBI的人马上就会赶到,你要就这样回归到你理性的外壳里去了吗?”
“哈代警官会认为,我对这位杀手强尼做得未免过于惊心动魄。”赫斯塔尔用一种很沉缓的语气说道,虽然阿尔巴利诺很清楚,他眼里那种狂热的光芒尚未消退。
——这点倒确实没错,倒在地上的艾略特·埃文斯的尸体被刺了许多刀,整个形貌狰狞到赫斯塔尔有可能会以防卫过当被起诉了。作为一个律师,赫斯塔尔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用左手把艾略特之前的那把刀反过来反手握紧,然後另外一只手慢慢地丶慢慢地握住了刀刃。
“我猜,如果是我们两个相互持刀搏斗的过程中我在他身上制造了那些伤痕,可能还更说得通一些——唯一可惜的是,那样我就不能看上去这样毫发无损。”赫斯塔尔低着头说道,他的右手五指在刀刃上握紧了,然後利落地把刀刃从握拢的掌心里抽出来——下一刻,鲜血就从他的指缝中开始滴滴答答地淌出来。
那看上去疼极了,但是阿尔巴利诺怀疑肾上腺素暂时削弱了这种疼痛,赫斯塔尔的神经到目前为止还是高度紧绷着:或许就因为阿尔巴利诺本人现在还在场。
阿尔巴利诺着迷地看着他在其他地方制造出几道类似的伤口:手臂丶肩膀和肋下,其中肋骨下方的那一道甚至很深,鲜血迅速以一种有点吓人的态势浸透了他的衬衫。阿尔巴利诺忽然问道:“你确实自残过,是吗?”
“显然我从中幸存了。”赫斯塔尔轻巧地避开这个话题,用还算干净的一小片衣角擦干净了那把刀刀柄上自己的指纹,然後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回艾略特的手里,好让它重新印上艾略特的指纹。
阿尔巴利诺耸耸肩膀,对他的答非所问并不在意。
他看着赫斯塔尔把处理後的刀子扔回到血泊里,正是艾略特如果自然倒地的话刀子会从他手里落下的那个位置,然後好心地提醒道:“你知道,他人造成和自己造成的伤口形态有些区别,有的很有经验的法医能看出端倪。”
“我知道。”赫斯塔尔调整好那把刀,直起身来——这个过程中不得已因为肋下的伤口而轻微摇晃了一下——他眼中那黑色的寒潭似乎已经不如此澎湃,但是那种蓝色依然如同冷焰一般燃烧。“话虽如此,但你不正是那位‘很有经验的法医’吗?”
阿尔巴利诺稍微愣了一下,然後突兀地爆发出一声笑声。
“好吧,如你所愿,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没法压下嘴角的笑意,然而他依然差不多意识到了後面会发生什麽,所以微妙地调整了一下站姿,“但是然後呢?你还给这位法医安排了什麽我应该知道的剧情吗?”
“这位法医独自一人进入了杀手强尼的公寓,”赫斯塔尔低声陈述道,他在语句停顿时不自觉地用舌尖舔了一下染血的嘴唇,“而在这个时候,我——如你所知,一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的普通人——刚刚以一种非常可怕的方式从杀手强尼手中脱身了。在这种时候我非常惊慌,当有另外一个人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
“袭击了他。”阿尔巴利诺心知肚明地帮他补完了,嘴角依然挂着那个微笑,“应激反应,非常聪明的理由,钢琴师。”
下一秒发生了许多事情——就比如赫斯塔尔如矫健的豹子一般向他扑来,他们在这充盈着血腥味的深空中的某处相遇丶碰撞丶跌倒在泼洒着猩红液体地板上如同坠入血河。
阿尔巴利诺发誓自己确实是听见了泼溅的声响,如鱼越出水面,与此同时鲜血正缓慢地浸透他的大衣。在赫斯塔尔矫健地卡住他的脖子的时候,他屈膝击上对方的腹部,因为对方身上一道被刻意制造出来的伤口,赫斯塔尔声音不稳地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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