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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理智依然在尖啸的浪潮之中冷酷如旧,是屹立不动的磐石:因为现在仍然不是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动手,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赫斯塔尔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精神: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
这依然有些太过巧合了,他在阿尔巴利诺的鼓动之下参与了这个案件的调查,然後在这里遇到了斯特莱德。这其中浓厚的戏剧性令人不得不怀疑,阿尔巴利诺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
这会是他计划的吗?
如果是他的计划……
赫斯塔尔依然记得圣诞节前夜的那场暴风雪,那个包着蓝色飞燕草包装纸的礼物盒子,在第十五大道的救护车上,阿尔巴利诺把额头靠在他肩膀上的重量。
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对对方抱有这种无谓的期望。
此时他依然能尝到他喉咙中的刺,那其中生出了一些更辛辣丶更钻心的东西,刺得他的眼尾发疼。而斯特莱德一无所知,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关于俱乐部的历史之类的话,虽然赫斯塔尔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们一路走到门厅的尽头,赫斯塔尔的感觉简直如同跋涉过死地,斯特莱德为他推开那道沉重的木门,房子的隔音很好,随着他推开门的动作,嘈杂的音乐和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门後面是一个宽阔的宴厅,装潢一如既往的华丽过头;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来来回回为室内的宾客端酒,有些宾客摊在随处可见的柔软沙发上,吞吐着一些显然不是很合法的烟雾;其他人则随着音乐跟一些衣着暴露的女孩跳着贴得近过头了的贴面舞,空气中充满了女孩的咯咯娇笑。
“您真是幸运,来的第一天就赶上了我们的聚会。”斯特莱德大声说道,似乎正骄傲地向赫斯塔尔展示这样的场景,“阿玛莱特先生,欢迎来到我们的乌有乡。”
乌有乡,在那教堂的穹顶之下,那个神父的牙齿擦过他的咽喉。
斯特莱德灵活地穿过人群,向赫斯塔尔介绍他们聚会的丰富活动:舞池,一些普通酒水和一些加料的酒水,大麻叶丶摇头丸和其他能令人感到愉快的小药片,聚集了许多人的赌桌,还有近乎半裸的男孩女孩坐在丝绒面料的垫子上任人挑选。
“如果您喜欢他们中间的谁,可以带他们去後面的房间,所有客房都是打理完毕的。当然,如果您特别喜欢受人瞩目的感觉……”斯特莱德的声音压得更低,有些昭然若揭的暗示味道。
赫斯塔尔感觉到头痛的几乎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紧张性头痛,应激反应——固然如此。但是现在并不是停下吃阿司匹林的好时候,他不能冒着让对方看出端倪的风险。他依然需要红杉庄园的真相,否则他混进来就毫无意义。
赫斯塔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衷心希望自己的假面依然附着在脸上。他目光严苛地打量着那些年轻人,仿佛十分挑剔,但实际上很难集中精神。
那些年轻人的年纪看上去从合法的二十多岁到不怎麽合法的十七八岁,但是却没有更年轻的了。不,他们中间并没有法医局的停尸房里那麽年轻的孩子。
赫斯塔尔喉中还是有种想要干呕的不适感觉,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他斟酌着要不要开口问,或许斯特莱德会给他一个答案。不过如果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问他们俱乐部有没有更年幼的孩子提供性服务,这样的开头似乎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
斯特莱德不一定是个聪明人,但是一定很敏锐,要不然他不会在自己的两个同僚被挂上教堂天花板之前就跑得无影无踪。
如果他一不小心使对方察觉了——
他的心脏依然在不受控制地狂跳。但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点小插曲打断了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因为一个侍者正从他们身边端着托盘走过去,香槟杯里的金色液体在闪瞎人眼的水晶吊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赫斯塔尔之前没太注意对方,只是一眼扫到对方的背影:尽管这个俱乐部的主人装潢品味确实不好,但是这种品味的糟糕或许没有延伸到他们对服务生的打扮上:那件燕尾服把侍者的腰勾勒得细得夸张,也就更衬托着对方的臀部挺翘得惊人。
如果这是个正经的晚宴,给侍者穿那麽紧的裤子似乎有些过于轻浮,但是既然这是有钱人的淫乱晚会,那也就不必在意这些细节。而显然,斯特莱德也是这样想的。
总之,当这个侍者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斯特莱德挂着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伸手啪地拍了一下那个侍者的屁股。那个侍者整个人惊得一颤,托盘中的香槟杯撞得叮当作响。
然後,这个侍者向他们转过头来——
赫斯塔尔瞪着阿尔巴利诺·巴克斯那张欠揍的脸。
不,实际上他看上去甚至不太像阿尔巴利诺了:对方肯定戴了隐形眼镜,掩盖了虹膜那种明亮的绿色;阿尔巴利诺罕见地把头发在脑後规规矩矩梳好,露出额头;整个人都谨小慎微地丶紧张似的稍微缩着一点肩膀,在动作给人造成的微妙视觉误差之下,他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体型小了一圈。
阿尔巴利诺脸本来就显得年轻,现在搭配着那副紧张的神情,怎麽看都像是个刚刚走上社会的二十多岁年轻人,看上去警惕而稚嫩。他在斯特莱德那副油腻的笑容之前紧张地瑟缩了一下,语速很快地说道:“先生,您——”
“我之前没见过您,年轻人。”斯特莱德依然微笑着说道。
“我是来替佛德林的班的,他今天出车祸撞断了腿。”阿尔巴利诺依然用那种紧张的语调说道,斯特莱德的手还没从他屁股上拿开,不但没拿开,甚至还亲昵地拧了一把,阿尔巴利诺整个人都欲盖弥彰地一颤,“……先生!”
是了,黄片里“我其实并不想跟你上床”那一套,可悲的是,斯特莱德很可能确实吃这一套。而赫斯塔尔很确定,对面这个混蛋显然是在猜到斯特莱德吃这一套的情况下才这麽干的,他向来不介意和自己的敌人勾勾搭搭。这就是阿尔巴利诺,疯狂而不计後果,而且毫不在乎。
赫斯塔尔的喉间闷烧着灼热的火焰,让他的嗓子砂砾般干涩,太阳穴疼痛不已。那种针刺一般的渴求又一次涌上了他的指尖,让他特别想去撕裂什麽东西,斯特莱德的咽喉或者阿尔巴利诺微笑着的脸。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一连串犬吠。刺耳丶尖锐,听上去就十分凶猛。
“那是?”赫斯塔尔问道,他开口之前甚至都没怎麽想,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由头来转移话题。
“夜深了,我们把狗放出来了。”斯特莱德介绍道,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把手从别人的屁股上拿开,然後转头去打量赫斯塔尔,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然後,他又笑了起来:“怎麽?您不喜欢狗吗?那是一种忠诚的动物。”
阿尔巴利诺依然带着那种假的丶紧张的微笑看着他们,虚假的深色眼睛一如不见底的寒潭。
“或许如此,但尽管它们相较于其他动物来说更好驯服,有些行为依然难以控制……这非常令人厌恶。”
赫斯塔尔冷笑了一声,目光掠过斯特莱德,短暂地停在阿尔巴利诺的脸上,他意有所指地放轻了声音。
“我真希望我的狗不要去吃路上的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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