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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蛹 04(第2页)

“你是指你把自己不顾後果地暴露在WLPD的视线之下这件事吗?”赫斯塔尔嗤笑了一声,“说真的,我预想过你做很多比这更加糟糕的事情——这还远远不是我曾想过的最糟糕的进展。”

——每当巴特·哈代认为事情已经离奇到一种相当的程度的时候,他总会紧接着发现,事情其实还可以更加离奇。当他第一次发现维斯特兰钢琴师和礼拜日园丁可能互相联系的时候,绝不可能相信礼拜日园丁很可能就是阿尔巴利诺;此时此刻也是如此,在他的认知之中,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绝对不可能跟“化学阉割”这种词挂鈎。

别的不说,维斯特兰钢琴师不是一个公认的性虐待狂吗?

“化学阉割?!”哈代警官终于相当失态地失声叫道,这也不能全然怪他,“他为什麽要参加这种实验?”

这件事里有什麽地方很不对劲……哈代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也无法指出不对劲的到底是什麽地方。或许是因为维斯特兰钢琴师是个性欲倒错者?这样的人真的会主动服用抑制雄激素的药物吗?

奥尔加当初是怎麽说的来着?对于钢琴师那样的犯人而言,“性到底是什麽?

况且哈代也了解监狱是个什麽地方,维斯特兰并不是个非常安定的城市,监狱中更是如此。他甚至可以肯定,狱中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属于各种监狱黑帮,而没什麽比拉帮结派的罪犯更加可怕了。况且,阿玛莱特正是大部分囚犯都不喜欢的那种类型:白人,律师,社会精英,给一个黑帮干活的时候往往会得罪另外好几个黑帮……这样的人进了监狱就会成为大部分人眼里的眼中钉,如果他被化学阉割而这件事被其他犯人知道了?那他就完蛋了,从各种方面讲都是。

所以,阿玛莱特究竟为什麽要那样做?阿玛莱特的形象在哈代眼中始终如一,是如此的冷静和精于算计,难道他认为自己从这件事里得到的好处会大于自己失去的东西吗?

亚历山大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记本,显然,他在发现阿玛莱特参与实验之後,尽他所能地做了一番调查:“反正现在看起来,他在接受实验之後从单人牢房换到了双人牢房。但是他那个狱友只是个普通诈骗犯,经过调查他也没有替阿玛莱特联系监狱外面的什麽人的动机……啊,还有一点,每天阿玛莱特唯一行动路线和其他犯人不一样的是,他会早晚两次被狱警带到医务室去,那里有从大学来的研究员监督他服药,还会给他做一些检查。”

“研究员吗……?”哈代喃喃地说道,忍不住用手捏上了鼻梁,“难道是研究员帮他向外带的消息吗?但是研究员又为什麽要那麽做呢?”

哈代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诞,但是似乎除了实验室的研究员之外,阿玛莱特也没有额外接触到什麽人了。

他沉默了两秒钟,然後不得不承认坐在这里干想不会得到任何结论。他站起来,扫了一眼窗外:在路灯灯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雪花从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下,路边闪烁着节日的彩灯。

今天并不是工作日,这个时候街道上的车辆已经不多了,或许很多人都选择在这样寒冷的夜晚留在家里,准备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共度即将到来的节日。

哈代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他苦涩地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总是会让克莱拉失望。

“……现在时间还不算特别晚,”然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对亚历山大说道,“让咱们去拜访一下这个临床试验的负责人。”

但工作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哪怕对大部分人来说,他现在做的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

阿尔巴利诺默默地凝视了赫斯塔尔一会儿,然後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说:“哦,是吗?”

——当然如此,就如之前所说,当赫斯塔尔说出“总有一天我会爱上你”这样的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场博弈中失去了先手,而之後发生的事情都是可以付出的代价,他远不是为了自己的选择後悔不已的那种人。

而他同样也知道,构成了阿尔巴利诺·巴克斯的那种东西,大部分人将称之为“疯狂”,对方不但有可能忽然做出对现在局势不利的东西,对方还有可能放弃他丶离开他丶甚至告发他,像是阿尔巴利诺这样的人衡量最後的结果不会用“好”或“不好”,可能更倾向于“美”或“不美”。而他们都知道,完善的不一定是美的。

“因为你希望我快些动手,而此时此刻你已经做到了。”赫斯塔尔继续平静地说道,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这样朴素的撩拨竟可以把欲望这种真实而纯粹的东西从这具近乎非人的身躯中榨出来,这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阿尔巴利诺的呼吸稍有不稳,说话的时候条理依然非常清晰。他开口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赫斯塔尔那只动作的手腕,似乎是不知道应该让他停手还是应该让他继续动作下去。就在这个充满了粘稠的水声的间隙,阿尔巴利诺说:“是的……而且我准备好了一切。”

赫斯塔尔有点想要问“一切”是指什麽,因为他现在知道阿尔巴利诺之前在外面并没有闲着:出现在教堂里的丶塞满碎肉的圣体光丶莫名失踪的典狱长和声名狼藉的富人丶忽然落网的红杉庄园会员……很多事情背後都有阿尔巴利诺活动的痕迹。

当然,他肯定在“准备”着什麽,或许是一场盛宴,最後的审判,撒旦的狂欢,如此等等,而他本人好像一个不肯说出自己的圣诞礼物里包着什麽的人一样拒绝开口告诉赫斯塔尔最後的答案,那正是他过于热爱戏剧性所致的结果。

“接下来我会离开这个地方,找到斯特莱德。”赫斯塔尔慢吞吞地说道,手上的动作更慢了,他感觉到阿尔巴利诺握着他手腕的手指紧了紧,“之後呢?我猜你有些计划。”

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看着他,眼里某种光辉像是坟茔周遭的鬼火一般闪烁。

“然後请去找我。”阿尔巴利诺小声说,“12月24日,玫瑰圣母教堂。好吗?”

赫斯塔尔回忆着阿尔巴利诺说的那个地名——玫瑰圣母教堂,位于维斯特兰市北方,随着踏上这片大陆的第一批移民盖起来的一间天主教教堂,因为各种原因已经被废弃了几十年,但是由于这栋建筑本身有一定历史价值,最近这栋建筑似乎准备重新修葺。

当然即便如此,在圣诞节假期期间,这栋建筑物里肯定也是没有人的。

阿尔巴利诺当然知道赫斯塔尔最後一定会亲手杀斯特莱德,而等到他真的从监狱里出去,恐怕就没有什麽时间选择最後一切结束时场地了。如果让赫斯塔尔本人做决定,最後的谋杀可能会发生在冷冰冰的巷弄之间,冰冷的街道上……而,这就是阿尔巴利诺最後选择的地点了:圣诞前夜,废弃的教堂,确实和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此时此刻阿尔巴利诺依然注视着他,此人注视赫斯塔尔的时候样子就好像要用目光吞噬他,阿尔巴利诺的嘴唇翕动,赫斯塔尔手腕灵巧的动作从这双色彩柔和的冷酷嘴唇之间挤出一声颤抖的呻吟——然後赫斯塔尔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他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阿尔巴利诺,慢吞吞地把手从对方的衣服之间抽出来,把掌心里沾满的前列腺液随意擦在阿尔巴利诺的衬衫下摆上。阿尔巴利诺低头扫了一眼,不幸的是,他两腿之间顶起牛仔裤布料的那个鼓包可没有半点要消减的样子。

某种程度上,和阿尔巴利诺同样,赫斯塔尔也会做些残忍的事情,例如说此时此刻。如果他们此刻并不是身处此地,阿尔巴利诺可能会吐出一些关于“控制狂”的抱怨,因为他所面对的这个人显然很享受别人在他的控制之下不能自已的过程,但是今天并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赫斯塔尔正把最後一点粘液在阿尔巴利诺的衣角上擦干净。他没说多馀的话,眼神也并无异样,但是阿尔巴利诺知道,对方其实并不像是他表现出的那样“完全没有生气“。

某种程度上,赫斯塔尔只不过是习惯了。他知道阿尔巴利诺是一个什麽样的人,也对他会做的事情完全有心理准备。仅此而已。

片刻之後阿尔巴利诺擡起头来,他的颧骨依然是红的,他在此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那一丝柔软的意味依然没有散尽,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眼里似乎全然没有被情欲困扰这的那种神情了,他好像在用目光仔细地描摹赫斯塔尔的面孔。

然後他说:“他们就快要来了,然後他们马上就会发现你早就没有继续服药,血检结果会说明一切。”

阿尔巴利诺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继续问:“所以,你会去吗?”

赫斯塔尔平静地注视着阿尔巴利诺的脸:那些因为他稍作僞装就没有认出他的真面目的人,怎麽会忽视那双令人见之难忘的眼睛呢。

“你说的对,他们就快要来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与我频频接触的人。”

赫斯塔尔低声说道,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那个话题,只留下这个疑问在空气之中缓慢的腐烂。

“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现在,跑吧,阿尔巴利诺。”

注:

[1]萨尔瓦多·达利: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同时也是《一条安达鲁狗》的编剧和主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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