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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他,喜欢你吗?”司明明问。胡润奇就摇头:“我不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你对你爱人就跟你对大学时候那个男朋友无异。”司明明大学时候谈恋爱是什么样呢?大概也像现在这样,她不在任何人面前避讳自己恋爱的身份,如果别人问起她就有一说一从不这样:是的,他是我男朋友。就像那天她指着苏景秋给他看一样:那是我爱人。这其中并无差异。她勇于承认,但在人前与之并不热络,有时两人交换一个简单的眼神,也就仅此而已。这与她对她爱人的态度也无异。她对男朋友好,体谅他帮助他,并非因为他是男朋友,而仅仅因为他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胡润奇并未窥见她更多的婚姻生活,但他猜测,那或许也与她对别人并无差异。胡润奇想: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她爱一个人的时候总要比对别人热烈,倘若她更爱哪一个人,那对他要比旁人更热烈。所以在胡润奇的心里,司明明的那个花臂爱人与她之前身边的任何男性都一样,哪怕他们有了一张结婚证,也不过就是一段受法律保护的表面上的婚姻而已。“你要不要听那个秋子的事?”胡润奇故意这样问她,但广播提示登机了,他们该走了,他留下一个钩子,让司明明主动来找他。胡润奇可不是当年那个耿直的小伙子了,他有的是心机,也更有耐心了。再也不会在背后听得司明明好朋友骂他阴险狡诈而独自黯然神伤了。“我当年对你不错。”出休息室的时候,胡润奇突然这样说。司明明就点头:“是的,谢谢你,我很感激。”胡润奇的秘书小跑着跟上来,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胡润奇当年对司明明属实不错,她第一份求职简历像她的性格一样寡淡,他一字一句给改的;毕业论文写得不好,他教的;工作伊始遇到困难,他做她的教练。那时他当然动了心思的,还没毕业的姑娘有着天然的冷清,看人的时候像要把人的心脏穿透,尽管谈着恋爱,却不爱她的男友。这在年少得志的胡润奇看来多么新鲜,那时他就打定主意:哪怕她是高山上的雪莲,他都要把她采下来。可惜世事无常,全世界都看他不顺眼,在她耳边不停地灌输着负面的消息,就连她那个看着像太妹一样的闺蜜,都要在健身房踩他一脚。两个人一起上了飞机,都坐头等舱,一个靠这边的窗,一个靠那边的窗。胡润奇探身看她一眼,知道不能纠缠太紧,不然明总要跟他急了。司明明拿着手机,想到胡润奇说她不爱苏景秋的话,那似乎也没错,也似乎错了。她对苏景秋有依赖,她已经把苏景秋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她觉得自己对苏景秋甚至有了亲情样的感受。在她的认知里,亲情比爱情更牢固。你可以跟男朋友分手、跟爱人离婚,但你很难跟亲人断绝关系,这就是本质的差异。又想到苏景秋最近一直在跟她较劲的“爱的形式”,就给他发了条消息:“登机了。”那头苏景秋看到消息,以为自己看错了。太罕见了,女王司明明何时主动跟他报备分享过行程?他甚至发了会儿呆,琢磨着怎么回才能鼓励司明明继续这种行为呢?苏景秋那久久不用的脑子终于派上了用场,灵机一动说:“不错,很顺利,起飞了告诉我。”他在计算怎么能跟她多说几个来回话。他哪里有过这样暗戳戳的小心思,从前谈恋爱都是姑娘热情些,他表现得像个渣男,回消息全凭心情。他只是很讨厌那黏黏糊糊的、不自由的感情,那真的会捆住他用于翱翔的翅膀。但这世界上的人和事,多是一物降一物。你在别人那里赢得的瞩目在这个人身上输掉,哪怕对方多说一个字他都开心得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司明明听话,真的在起飞前跟他说:“起。”苏景秋又说:“落地后告诉我。”司明明落地后回他:“落。”苏景秋又来了气,看他们的对话框,他像在跟一个机器人在对话,那机器人多是回答是、不是、好、不好,有时说其他的他会误以为机器人更新了什么不得了的程序。当然也有例外。苏景秋闲来无事的时候将他和司明明寥寥无几的聊天内容都看了一遍,得出结论:司明明这厮只有在对他用心机的时候才会跟他多说。司明明这个坏女人!他一生气,就决定恶做剧,给司明明拨了一个视频。司明明没看清,顺手接了,看到视频里的两个人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挂掉的瞬间,胡润奇凑了过来:“走,一起下飞机。”苏景秋看到视频里一闪而过的影子,认出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弱鸡装逼gay男”,火气一下蹿到了头顶。“你跟那个傻逼一起出差?”“你跟对你有想法的傻逼出差,但你对我只字未提?”一场意外(四)司明明愣了下,没觉得胡润奇重要到需要跟苏景秋报备的地步。在她的认知里,胡润奇是他们生活的无关人等。苏景秋竟然要在乎一个无关人等,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这等同于司明明跟苏景秋酒吧里每一个女酒友较劲、在乎他健康餐厅里的每一个女回头客。这怎么能行?这日子不过了吗?“冷静。”她回苏景秋:“不要闹。”像哄小孩,管点用,有限。苏景秋有一瞬间想飞到深圳去跟她当面对峙,但想到自己好歹也算是万人迷男子汉,不至于沦落至此。但他暗戳戳记下司明明一笔,决定他日再与她好好算账。那头司明明和胡润奇一下飞机就赶去总部开会,司明明一直没去找胡润奇问叶惊秋的事。这有什么可问的呢?胡润奇故弄玄虚,不过是要引她入瓮,他真当司明明脑力不如他,要由他摆弄。司明明不仅不问,还散了会就抱着电脑走,连商务午宴都没参加。最后是胡润奇撑不住了,在下班后对她说:“楼下咖啡厅,我跟你说一下你那个秋子同学的事。”司明明这才随他去。说真的,从一个完全不太相干的人口中听说故人,这感觉很神奇。司明明依稀拼凑起一个印象,成年后的叶惊秋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子汉,他应该不会再对着墙壁或抱着人痛哭了。也不会跟谁支着胳膊干仗了。他身上的一切都随他自己的心情来,司明明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在新加坡那偶然一瞥的他头发并不长,但胡润奇见到的他却梳着一个道士发髻。司明明三十年的人生并未遇到过多少惊奇,叶惊秋算是一个了。在她那些无趣的、干枯的、暗淡的生活记忆中,叶惊秋的确是有些颜色的。胡润奇口中的叶惊秋是一个开悟之人。他跟随同伴混进了他们的酒局,被女士们包围。女士们鲜少见到那样有东方韵致的男性:清风朗月、衣袂飘飘。他被女士们包围着,醉倒在他的东方故事下。后来他寻清净,躲去角落里,遇到了同样躲清净的胡润奇。他们聊起司明明。叶惊秋说:司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再没别的了。司明明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成为叶惊秋最好的朋友了?他们不是见面就吵架吗?司明明这样想着,跟胡润奇说了再见。与胡润奇的谈话多少对司明明有些影响,她承认自己一下就被拖回到少年时光里。“叶惊秋!”十七岁司明明大声喊:“叶惊秋!我看到你爸爸了!”因为激动,后背的书包随着跳跃一颠一颠,她兴奋地指着鼓楼方向:“你爸!我看见你爸了!”奇怪,她只见过叶惊秋爸爸一次,但他却记得那个男人。可能他太过特别了,他的打扮、神情、气质都与周遭的一切人或事格格不入。她看到叶惊秋的爸爸捧着一个铜钵,消失在鼓楼尽头的人海里。叶惊秋跑到她面前:“在哪?”“那边!”两个人齐齐向人群里挤,陆曼曼和张乐乐跟在身后大声喊:“慢点!你们慢点!”那时陆曼曼的嘴就挺损了,一边追他们一边跟张乐乐抱怨:“叶惊秋他爹怎么跟蚯蚓似的,钻到土里就不见了啊!”他们在人群里穿梭,都希望能追上叶惊秋的爸爸,可他们一直追到人群之外,追到天色渐暗月上枝头,也没找到。叶惊秋倚着一棵树,模样十分可怜。陆曼曼看不下去,就给他买根冰棍:“吃吧,吃完心就更凉了。”张乐乐在一边打她一下,让她少打击叶惊秋。司明明呢,抢过冰棍吃了起来,跑热了。“我爸前几天给我写信说他在五台山。”叶惊秋说。“那你回信了吗?”张乐乐问。叶惊秋摇头。回什么回?邮戳是福建的。他爸骗他。“我不懂……陆曼曼一边啃冰棍一边说:“你爸妈断情绝爱,那是怎么生出的你?”张乐乐又打她,她快速闪开,大声说:“难道你们不好奇吗?叶惊秋爸妈都云游了,这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转变的啊!”“我也好奇。”叶惊秋说:“我一定会揭开这个谜底。”那么叶惊秋揭开谜底了吗?这太神奇了。关于叶惊秋的答案,占据了司明明头脑很长时间。她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朋友究竟去哪里了。胡润奇说叶惊秋只在那里短暂停留了半个月,然后就又背上他的大背包走了。至于去哪,他没说,别人也没多问。叶惊秋或许是在寻找自己生命的真谛吗?那天他们几个高中生难得和平坐在一起,陆曼曼一直在问叶惊秋有没有从他父母的言行中发现什么,比如他会不会是抱养的?张乐乐见叶惊秋又要伤人,就小声对陆曼曼说:你放过他吧,他看起来快要崩溃了。“我在帮他分析真相。”她二人说完话,回过头去看到司叶二人都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将左腿伸出去,脚尖在地上乱划。偶尔抬头看一眼路人,神情也是惊人的相似。陆曼曼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捂着嘴巴含糊道:“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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