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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导演正不满意地看着监视器的画面,对着摄像和主演指导着细节。片场喧哗,没人关注到角落里,木质茶杯里的半截水面映着盲眼琴师大吃一惊又哑然失笑的脸。
他对着脚边眼睛明亮的“尸体”,声音压低:“你怎么混进来的?”
尸体仍四平八稳地躺着,就挑眉,嘚瑟地拍了拍覆着假血的盔甲,没有说话。
应云碎拿自己的大白靴轻轻勾了下他盔甲,劣质甲片叮铃儿叮铃儿地晃,看起来颇有挑逗之意:“你不当总裁了?”
“总裁不需要天天忙的。”迟燎如此做口型,他最忙的是婚礼前后那三周,现在上手了一切慢慢步入正轨,相对轻松了些,“我来这看你,顺便休息。”
说话时脸上厚厚的脏污都会脱落,面如死灰蓬首垢面的样子,哪还能联想到昨天冷傲不羁的霸总,除了眉骨和鼻梁仍然立体,连帅哥痕迹都找不着。应云碎笑了笑,人躺都躺这了,他还能说啥。
四周还有不少条在“cut”后坐起来聊天休整的群演,应云碎怕迟燎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把手臂撑在大腿上,轻俯着身子,刚取下来就下意识绞在指头上的眼纱也微微垂了下来,无奈地笑骂:“小鬼。”
迟燎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笑了笑,一扯一扯地玩着垂下来的眼纱,像小孩拉老式的升降窗帘,“这场戏感觉要拍好久。”
“嗯,陈导本来要求就很严格,又是个大场景,还好我只是背景板。”
“我也是,我们一起。”迟燎笑,似乎觉得这共同当背景板是件很浪漫的事。
“你起码还要躺一个钟头吧,尸体丙。”
“躺在这的都是尸体丙组,我觉得还蛮舒服的,刚好还可以打个瞌睡。”迟燎说,趁着也没有工作人员关注他这个无名小卒,心机地移动了下,把脑袋搁在白靴上:“我可以垫着你的脚死吗,诸葛赫哥哥?”
应云碎抬手,撩起眼纱往脚边那张脏兮兮却心满意足的脸上轻轻一扫,也不觉得自己的动作调情:“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说完他唇角一僵,觉得这话太不吉利,忙又改口:“死还是算了,我嫌弃。你可以在我脚边睡会儿。”
迟燎哼笑一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好咧。”
再次开拍,迟燎尽职尽责地饰演他的尸体,应云碎也把眼纱系上。在一片黑暗中,周而复始地循环喝茶这个动作,时不时恶作剧作祟地踮踮脚,在长镜头里掂量着尸体丙脑袋的重量。
几厢cut后剧情总算有了进展,尸体们仍保留,但应云碎可以先下戏吃饭了。
他再次把眼纱解开,才发现迟燎真垫着他的脚打起了瞌睡。
还是平常太疲惫了,在这种环境都能真睡着,眼睛安静地闭着,嘴巴轻轻抿着,成为了最像尸体的那个群演。应云碎慢慢地轻柔地移开脚,蹲下身把他脑袋放平。
迟燎睁眼,应云碎就着眼纱给他擦了擦厚重服化道堆出来的汗,轻声告诉他:“没事,还可以再躺会儿。”
迟燎仰躺看着他。
飘逸白衣,假头套的长发似有若无刮过他手背,光洁精致的额头闪着上淡妆后带着的碎光,声音温柔得像梦境,跟个清冷仙尊似的。
他有些迷糊地点点头。
应云碎站起来。
迟燎突然又拉住他的衣袍角。
应云碎低头。
他们所处的场景布置得就像经历过一次激烈的打斗,血海尸山。在几个大型机器移来移去的黑色阴影和导演场记的吼叫中,应云碎看着迟燎一身狼狈地躺在血迹斑斑的破旧木板上,竟第一次有种入戏的感觉。
没入戏自己是盲眼琴师。
却入戏了迟燎是要死去的尸体丙。
尤其是迟燎还扯着他的长袍角,困倦地轻眯着眼,倒真像不舍他离去,要死不活奄奄一息地留下他最后的遗言:“云碎哥……”
应云碎的心脏被骤然捏紧,迅速泛起丝毫无征兆杞人忧天的难过。
他再次蹲下,握着他勾着衣袍的手指,目光柔情似水:“嗯,怎么了。”
迟燎哑着声音气若游丝:“别忘了一起吃盒饭……”
“……”应云碎松开他的手,站起,为自己的柔情无语。
因为要等尸体丙组下戏,应云碎领了两份盒饭后就坐在群演堆里。他是寂寂无名没有粉丝的炮灰小演员,所以也不觉得一身白衣的自己在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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