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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家里没有专门喝水的茶杯,就简单用大口海碗替了替。
他把水放在几人的面前,略有些拘束。
哪怕是现在,他也没搞懂客来福的新东家来他们村子要干什麽。
黝黑的一双手擦了擦粗糙的粗布麻衣,老王把手背在身後,很拘谨:“喝茶,喝茶。”
村子里没什麽好的茶叶,老王家里都是些粗茶,和路边一文钱一碗的小凉茶不差多少,入口甚至有些冲。
茶汤浑浊黯淡,茶顶漂浮着几块小小的茶叶碎末。
于二妞没尝过这茶,好奇心又重,先看了看那位黝黑的大伯,又看了看自己无动于衷的大姐,察觉没人拦她,兴奋地眨巴眨巴眼,好奇的两只小手认真端起碗,凑过小脑袋喝了两口。
刚入口,于二妞睁大了眼睛,砸吧砸吧两下,立刻就被苦得皱起了小脸。
苦涩的茶叶让于二妞对它敬而远之,小手又把它推了推。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于桑之没动,喝茶并不是于桑之来到这里的目的。
她来到这里,是对村子里的船感兴趣。
稍微招待了下,在拘谨和迷惑中,老王应于桑之的要求把她带到了村长那里,老实巴交的面孔有些疑惑:“村长就在这里,不知道东家找村长要干什麽?”
偌大的一大块地。
眼前是一大片瓦片铸就的房,但更多的是泥胚和石头堆砌。
前面是相对较大的廊下和栅栏,围起的篱笆又矮又杂,後院则空空荡荡,只有几根枯萎的草。
和老王的院子差不了多少,甚至没有老王的院子温馨和美观。
南渔村的村长就委身住在这里,因为十几年前的搬迁,村长摔了一跤,之後一直身体就不怎麽好,好在身子骨还硬朗,能走的动路。
不至于一直瘫着让人照顾。
老王和于桑之说起十年前村长摔的那跤,感慨村长的好运。
还说起他邻村的一个朋友,老娘一次喂鸡摔断了腿,馀生都要他忙前忙後地照顾。
话未说完。
泥胚瓦房传来动静,窸窸窣窣一阵响,村长被外面的动静所惊动,拄着根拐杖走出来,拐杖不长不短,像是成了村长肢体的一部分,每一步都很稳,步履虽然蹒跚,却很坚定,看起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他早就听到了点动静,一步一步走过来,虽然慢,但没有任何後退,他擡头道:“你找我?”
打第一眼,他就知道眼前是个难得的美人,也知道这是客来福的东家。但是村长早就过了欣赏美的那个年纪,又和客来福没什麽接触,因此,对于桑之少了些像老王一样的惊艳和尊敬。
于桑之也擡头看这位南渔村的村长,她知道他是整个村子的核心,哪怕是村子西迁,他摔了一跤,依旧是村子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和这样的老家夥虚与委蛇是没有意思的一件事。
况且于桑之本身就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麽写。
她做事一向很直白,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我想看看你的船。”
南渔村的船,在老王口中,是临海几个村子较为有名的船只了,坚固耐用,吃水很好,载人多又走得快,除了官府,他们船的坚固程度,算的上出名。
专业的事要专业的人去做,于桑之想出海,就得找专业的人造船。
村长此刻正处于较矮的地段,杂草长在他脚边,于桑之看他几乎是从上往下的,她看到村长明晃晃的一丝错愕,毫不掩饰的吃惊。
那位头发胡须皆是花白的村长几乎是震惊的,他望着那位以他的年纪依旧算的上漂亮的女子,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在重复““你要看船?””
船是没什麽不能看的。
本身造起来,就是为了载人和打渔走货。
老村长走得很慢,但语气却很怀念:“这些都是几年前造的船了,有些旧了,机械和船帆都被拆下来,官府不让出海,放着也没用。”
眼前的这些大船小船的确看起来很旧,很多身上都沾着脏污和鳞片,大批的风帆被堆在船仓里,有些不知道被什麽小动物给用牙咬出了一个洞。
老村长本来以为这样娇娇弱弱的女子必然只是看看,也许对他们的船有点兴趣,或许只是对他们南渔村的过往有点好奇。
他本来都打算要将那些老故事娓娓道来,算是讲故事一样讲给这位奇奇怪怪的漂亮女娃听。
但他没想到,这女娃居然没对故事发表任何看法,反倒亲自上手去整顿那些船只。
“哎。”老村长急急伸手,想告诉她这船仓不知道多少年没打扫过了,就见那女子冷清着张脸,手却一点也不怕脏地上前倒腾了好几下船只。
眼看那白皙娇嫩的手已经沾了乌黑肮脏的灰尘,老村长的话噎在喉咙里,霎时叹出一口气。
老村长已经六十有九,离棺材一盖的日子也就两眼一闭的事,但他活这麽久,当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看着当真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连让她亲自动手折只花都让人觉得是罪过,却能轻易搬起一整块破碎的船舱,轻易得仿佛那不是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搬得起来的碎片,而是轻飘飘的泡沫。
等到于桑之检查完的时候,素色的衣衫早就脏成了一片一片,虽然身上脏成一团,但她的神色显然是满意的。
纤细秾丽的手指被打湿的帕子一根根擦干净,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于桑之低头认真擦拭手指的样子很好看,有种奇异的脆弱和乖巧。
垂下的眼睫弯弯的,蓬松的睫毛随之扇动,落在眼睑上的阴影弧度流畅,很好看很雅致。
光看着,老村长完全想象不通,刚刚那个随手一块船舷的人,会是现在眼前这个柔弱无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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