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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叔公的目光投过来的瞬间,顾三像是在草丛中被天敌盯上的小蛇,竟然手脚发麻,无法动弹。
顾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样的深夜,老叔公作为年迈不堪的老人,其实是很憔悴的。
按理说哪怕是对着村里一些年富力强的混子,她也能不要命拼一把,把人咬痛打痛,现在实在不应该对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发抖。
但很奇怪的,和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对峙良久,顾三的汗水像小瀑布一样直流,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老叔公似乎也不急着过来对她动手,只是依旧直直盯着她,原地嘟囔着,“九百八十四,九百八十四……”仿佛越过他那些癫狂的步骤,直接把顾三当作了一顶已经处理完毕的颅骨。
这反常的举动没能让顾三有半分安慰,她感觉更难受了。老叔公看待她的方式实在很古怪,那是对待必死之人的态度,似乎认定了她跑不了。
在这种要命的关头,顾三下意识做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舔了舔自己还在的上门牙,随后去摸自己依然跳动着的心口,证明自己确实还是活人。
所以,老叔公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呢?顾三起了汗,有种大难临头却毫无线索的焦躁。也就是这时候,她不自觉又看了眼那颗血肉模糊的獐子头,心头突然急跳。
说起来,这獐子到底是哪来的?
看起来是在山里死了有一阵子,却始终没有被什么野兽啃食叼走。偏偏就一直等到老叔公去捡回来。
这简直就像是……就像是……有人特意准备好了放在山里,做好了防范野兽的手段,专门给老叔公留用一样。
念头一出,顾三马上明白了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猛然转头。余光中隐约见到个人影,就无声无息一直跟着她身边,竟然也匍匐着,体态十分鬼祟扭曲。
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对方已经扑了上来,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抄起什么一下砸在顾三的脑袋上。
顾三被砸得两眼发黑,直接给打翻在地,接着就被那人卡着后肩膀死死按在地上,听见老叔公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头晕目眩之间,明知道这时候有被灭口的风险,顾三还是努力撑起眼皮,挣扎要抬头,看一眼暗算自己的到底是谁。但对方手劲极大,又下了死手,见她要反抗,没犹豫就又给了她重重一下,几乎把顾三打得闭气晕过去。
“九百八十四。”那人阴恻恻对老叔公说,讲话的腔调在顾三严重的耳鸣声里完全变形了,实在听不出是哪个村民,“回去前,能凑够吗?”
老叔公嘟囔了一句什么,拖过墙角生锈的铲子,冲顾三不住打量。
接着顾三只觉得身上一轻,就被提了起来,那人扯过牛棚柱子上拴牛的麻绳,开始一圈一圈往上捆。
此时已到绝境,大概是知道自己凶多吉少,顾□□而横下心来,没有那么害怕了。眼睛看不清,她还能说话,就忍着晕眩开口周旋道:
“你们还差几个?我可以投诚。”
捆她的人嗤笑一声,大概是觉得她异想天开,没有信她。
既然对方没用暴力让她闭嘴,顾三倒抽着冷气,马上抓住机会又说:
“既然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白天肯定是不方便。但我不一样,没人关心我在哪里、做什么。如果让我入伙,我在白天也可以自由行动,趁着送饭的功夫也能随时给老叔公送骨头,不会有人来看我到底带了什么。”
这话被她一口气说出来,半个磕巴没打,已经拿出了她所有的急智。
那同伙顿了一下,考虑到顾三在村里的低存在感,似乎有些意动。
顾三在心里松了口气,暗说猜对了,那么对方的人数应该不多,至少在村里不是多数派。这就是自己能抓住的生机所在。
果然听那人沉吟了一下,故弄玄虚道:“你知道我们是要做什么?”
“老叔公不是说要回去吗?”顾三尽量做出成竹在胸的姿态,注意着对方的态度,试探道,“你们……是要回后村?”
这时候疯疯癫癫还在嘟囔的老叔公忽然怪叫一下,大笑起来。“回后村,回后村!”
顾三被瘆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提了一口气,终于听那同伙也有些狂热说:“对,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语气居然变得非常温和。
对于这种好像邀请一样的话,顾三本能起了反感,感觉事情说不出的异样。
她只卡了一秒没有及时回应,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猝不及防,痛得往柱子上后仰一撞,这才听到劲风,是老叔公阴沉着脸把铲子砸到了她的右腿上。
这一下连那同伙都没料到,似乎是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数秒,才喃喃骂了两句。
她大叫起来:“回,我回去,我跟你们一起回后村去!”
心则凉了半截,抱着侥幸动了下右腿,发现没有反应。竭力低头看去,就见那条小腿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肯定是骨折了。肿成这个样子,鞋里袜子里感觉都是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或者说,这么重的伤,多半要村里其他人先垫付不菲的治疗费用,去城里看病。就算自己今天能活下来,真的能争取到其他人的援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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