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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掩映在阴影中的面容,提赫羽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日在对方被带走后,心中一直都隐隐不安的他,最终还是决定潜入那里。
他避开守卫,来到殿前,听见了里面隐约的低泣声。
那明明很微弱,几乎微不可察,但在那个瞬间,他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并且清楚的知道,这是江楼眠的声音。
提赫羽曾在某一夜被广阳殿内传出的哭声惊醒,摸黑偷偷来到这里。
殿内不息的暖色烛火映着灰白的纱窗,跳跃时宛如邪祟的鬼影。
他紧张地抿紧了唇,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眼睛贴上门缝,里面的景象令他下意识的便想要呕吐。
摇曳的烛光里,一具具纠葛交缠的赤裸肉体映入眼帘,袒露的雪白肢体晃动着,宛如牲畜一般抽搐。
那里面的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黑色的刑具,夹杂着鲜红的肉丝和毛发,冷硬的尖端泛着暗色的血光。
窒息感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一个晃神,自破碎的记忆中抽离出来,遍体生寒的恐慌感令他不敢把江楼眠的名字与那些令人作呕的淫靡景象联想在一起。
在那一刻,某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席卷了他,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给操控着,没有任何犹豫,提赫羽猛地推开了那扇门。
视野震颤,他看到了愤怒的半裸的楚荀,以及蜷缩在角落里衣衫凌乱的江楼眠。
对方正全身颤抖,脸颊带着未干的湿痕,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蓄着泪花。
提赫羽从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慌乱,不安,仿佛濒临崩溃的边缘。
某个瞬间,他的心底竟掠过隐约的庆幸。
幸好,还来得及。
……
马车中,江楼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当年……多谢你了。”
闻言,提赫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后者的脸颊被烛火映照得犹如暖玉一般,眸色浅淡剔透,里面盛着几点琉璃似的光,一刹那,面前之人的模样与许多年前那道带着泪痕的影子重合了。
“不是早就谢过了么,还提它做什么。”
江楼眠笑了一下:“有感而发罢了。”
提赫羽侧眸盯了他半晌,忽然道:
“江楼眠,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年在宫里,我们的关系应该足矣称得上是朋友了吧,可为何……你要在我返回漠北之时,派人截杀我。”
当他最后一个字吐出的时候,江楼眠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垂眼注视着面前暖红的烛火,久久不语。
这件事,一直都是埋在提赫羽心底的一根刺。
那年他父亲病危的消息传来京城,他纵马连夜赶回漠北,中途却遭人埋伏截杀,那些人都是死士,最可疑的是,他们不为杀人,却是拼了命的也要斩杀他们赶路的马。
便是因为这个,提赫羽硬生生拖了整整一夜才再度启程,而当他精疲力竭地回到漠北,却被告之大汗在几个时辰前已薨的消息。
倘若他可以再早一些,便能见他的生父最后一面。
那些拦截他们的死士内腕有鲜红梅花的印记。
这印记提赫羽再熟悉不过,是一年半前江楼眠突然提出要在宫外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时,对方亲手在他的面前画下的。
“我会把他们命名为‘血梅花’。”
青年那时坐在他的身前,执着朱笔,笑吟吟道:“提赫羽,假以时日,这个名字必将响彻京城。”
马车里陷入死一样的静默。
江楼眠沉默着,长睫落下一片淡薄的暗影。
良久,提赫羽自嘲般地笑了一声,话语间含着些寒意。
“还是说,我在你的心底,只是一颗可利用的棋子,你当年与我交好,只是躲避楚荀的一种手段,一旦棋子失去了他应有的价值,便能轻而易举地舍弃……”
他掰过江楼眠的下巴,迫使对方看他。
“往日的那些情分,当真在你的心底什么也不留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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