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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说:“上来。”
但没等裴琢玉起身,又说:“外袍脱了。”这膝行向前沾了一身尘土,也不知道哪里学的。难道她会看她可怜就心软吗?
裴琢玉很听话。
跪地的双腿有些麻木,她用手撑了撑,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颤抖着手解开衣带。
秋凉时节,宁轻衣怕她着凉,伸手扯了件外衫胡乱地裹在她身上。
“对不起。”裴琢玉垂头耷脑地道歉。
宁轻衣听烦了,让她闭上嘴。她伸手圈住裴琢玉,说:“我再原谅你一次。”
“以后没有我的人跟着,你哪里都别想去。要是再让我发觉你有走的东西,我就让人打条铁链,将你拴在屋中,让你再也见不着天光。”
裴琢玉:“……”
可宁轻衣的神色很认真,话音落下,她又强调了一回,再问:“听明白了吗?”
裴琢玉欲言又止,想说“不走了”,但似乎以前也做过许多实现不了的承诺,于是她顺着宁轻衣的话道:“听明白了。”
宁轻衣一点头,抱着近在咫尺的裴琢玉,终于心满意足了。
宁轻衣不在意裴琢玉记得,但裴琢玉自己想记得。
她坐在院子中整理过去的旧物,有时也会问宁轻衣一些相处的细节,想要靠着旁枝末节,堆砌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宁轻衣说任其自然。
裴琢玉假装听了,可还是记挂着,宁轻衣只能由她去了。
爱想就想吧。
承天三十六年秋。
后宫的钟才人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承天帝大喜,立马大赦天下,一驱自去年来沉重的氛围。
钟才人生皇子有功,从才人位份一直提到四妃之下的昭容,她的父亲钟老丈也被提了爵,封为“承恩侯”,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钟慧慧有些不知足,可四妃尚在,贵妃之位虽然空着,但圣人也没有许她的意思。圣人对待几个儿子恩薄,但没怎么牵连生育皇子的妃嫔。不过他已经冷落四妃许久了,论起恩宠,哪个都不及钟慧慧。
这位新生的六皇子是由承天帝亲自赐名的,名“承嗣”。
不到半月,承天帝就下旨让宰臣们拟定新皇子的封号。
圣人还没有立太子,原本就燕王一个长大的皇子,不管是朝臣还是燕王府里的人,都觉得东宫之事其实已经稳了。圣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立燕王那立谁?可偏偏小皇子诞生了,而且圣人这一系列的举措,都让人看出圣人对幺子的偏爱。圣人年岁渐长,但若是能等到小皇子长个几岁,那就不知道花落谁家了。对于宰臣而言,一个已经开府的亲王、一个年幼的皇子,似乎后者更容易操弄。
燕王府中。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燕王开始急了。
原本在幕僚的劝慰下,他不去争立太子了,毕竟圣人只有他一个儿子,不立他还能立谁?他只用安安分分地留在府中,等着逐渐衰老的圣人龙驭归天,哪想到会这样?现在好了,圣人又有一个新的儿子了。
“大王勿急,六皇子才出生,等他大了得要好些年了。”幕僚说的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燕王听着高兴。
“万一圣人不要长君,偏宠幺子呢?”燕王沉着脸说。
“民间生儿,不育者十之八九。越是如此,大王越该稳重才是。圣人子嗣不丰,又因种种,连失数子,若大王对幼弟不满,恐怕会招引圣人怒火。”
燕王深吸一口气,将愤恨和不甘压了下去。
圣人向来偏心眼得很明显,以前是对着宁青云。不过他那可怜的大哥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成了被圣人逼死的第一个儿子。
圣人薄情冷血……他跟一个婴儿比起来,再怎么都是他的处境危险啊!
对圣人的埋怨很容易就流到小皇子的身上。
尤其是听说圣人在处理政事时,还让小皇子留在屏风后;听说那钟慧慧嘲讽他母亲;听说钟家几个骤然富贵的儿子觊觎庐陵的园宅……
“简直是荒唐!”燕王气得够呛,都是一群下三滥的玩意儿。
在燕王生了想要解决钟家人的心思时,燕王府参军事崔恩站了出来,漫不经心道:“钟家人本就是升斗小民,骤然富贵,哪能经受得住长安繁华的诱惑?大王要对付他们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燕王也是个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一听崔恩的暗示,立马福至心灵。
引人堕落实在是太容易了,不就是往赌场上一带,让他们先见豪掷千金的痛快,再经历盆满钵满的得意么?
第52章蒙混过关
纨绔子弟带钟家几个郎君去的哪能是寻场地方?
不管圣人待钟慧慧如何,一个骤然富贵的“承恩侯”其实很难得到长安权贵的青睐。那些一掷千金的纨绔子有自己的小圈子,家中不是累世门第,就是勋贵之后,对靠着裙带关系爬上去的钟家其实很看不起。他们愿意带着钟家郎君玩,钟家人哪能禁受得住?很快便沉浸在纸醉金迷的风流浪荡里。
钟家最小的郎君在国子监读书,被几个同窗一带,最为沉迷。他本来就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只不过比几个兄长稍微机灵那么点。跟同窗待多久,便有些瞧不起大字不识一个的兄长,一想到庸碌无能的大哥未来要继承家业,更觉得不公。
他跟家里的关系就那样撕裂了,凡是只对同窗坦言。同窗送他五花马、千金裘,送他庄子房产,给他能挥霍的金钱。钟四郎起先还是很胆小的,不过慢慢地,以为会有同窗给他兜底,再不济也能去找姐姐,于是越来越阔气,学那长安贵公子的气派,拼命地压筹码,最后输得债台高筑也是笑嘻嘻的。
要债的人上门来了,左邻右舍都在看热闹,钟老丈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要债人收了钱还阴阳怪气了他几句,最后扬长而去。钟家哪有什么家底?都靠些宫中的赏赐,这回结了老丈以及三个儿子的欠款,顿时将没焐热的积蓄掏空。钟老丈其实想赖账,但之前打听过赌坊人的身份,知道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入宫一趟见了钟慧慧,钟老丈将事情都说了,倒是把钟慧慧气得不轻,骂他们混账玩意儿,让他们收收贪婪和小家子气。钟老丈倒是想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他已经自家欠款已经结清,麻烦事算过去了,哪想到没几日就收到新的欠条,一看欠条是那本该在国子监中读书的钟四郎!晴天霹雳砸落,将钟老丈打得目瞪口呆,他气得直打哆嗦,怎么都没想到小儿子会折腾出这种事情。他的心在滴血,这杀千刀的老四欠的是他们加起来的十倍不止啊!
要怎么还?要用什么还?
钟家没钱了。
钟四郎也没想到那些人会突然要债,匆忙跑回家呢,不仅没有得到钱财,反而被钟老丈和几个哥哥联手打了一顿。
“你自己欠下的,你自己想办法。”钟大郎的声音阴恻恻的,钟老丈则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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