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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程耳面色不虞,看向一旁的裴顾行以眼神示意他帮帮自己,裴顾行笑着摇了摇头:“老师,思悠没有亲人,只有您和师母,您若是不赞同,思悠该有多难过。”
程耳闻言心中一动,他一生无子,唯有这两个学生,叹了口气道:“怎么偏偏是薛家的女儿,这早晚……”
“早晚?”
程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是来了,那便见见吧。”
二人午饭后便从程耳家离开,只见薛容玦边走边回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牧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光秃秃的房子什么也没有,好奇地问道:“你在瞧什么?”
她一边回头一边说:“我在看你老师他们回去了吗?”
牧平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早就回去了。”
薛容玦长长吐了一口气,原本笔直的后背垮了下去:“你老师也太凶了吧,我在那里坐着动都不敢动。”
“是吗?”牧平也笑着看她边走边捶腰,“我幼时求学时冬日里书背不出来,得在院中一直跪着,直到能背出为止。我还记得师母看不下去,偷偷给我言令塞热的烤番薯,还被老师斥责了一顿。”
薛容玦惊讶地看着他:“你老师这么凶啊?”
“幼时觉得老师十分严肃,”牧平也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后来渐渐长大也能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老师曾说‘无论治学修身,皆须有坚韧之志,否则一事无成。’其实和孟子所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是一个道理。”
薛容玦想起容海不论寒来暑往,每日如一地笔耕不辍,想来世间文人怕都是如此。
“那你的功夫呢?也是程先生教的吗?”
牧平也闻言神色有些黯淡,他摇摇头,声音略微有些喑哑:“我的功夫父亲曾教我过一些,后来是父亲身边的副将教的,只是……
“只是他后来为了保护我离世了,离世前将他的剑谱传给了我,我也不敢懈怠便时时练习。其实我的功夫一般,最多只能自保而已。”
薛容玦看他情绪不高,便故意说道:“原是如此,我们一会入城再去方婶那里吃些东西吧,你老师也太凶了,我都没吃几口。”
牧平也看着她皱着的小脸心情仿佛也不那么黯淡了,笑着道好。
二人刚刚走到马车前,牧平也的手下匆忙上前对他耳语一番,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让手下退下,扶着薛容玦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上了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京都城内驶去,他们二人四目相对,牧平也开口道:“崔夫人说她要见你。”
深锁春光(五)
薛容玦和牧平也跟在狱卒身后迈入了地牢。
春日即将到来,今日白日还算温暖,可是走入地牢的一霎薛容玦仍是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攀着她的背脊往上爬,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与此同时一阵风从地牢向她袭来,扑面而来的血腥与潮湿的气味,令她微微有些不适。
牧平也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手牵住了她冰凉的小手,薛容玦努力向他挤出个感谢的笑容。
地牢地牢,顾名思义便是建造在地下,明明是白日却灰暗幽深得可怕。每间牢房的侧上方有一扇小窗,所有的光线都从那里透进来,可是那一点光进入这漆黑的牢狱简直就像沧海一粟,转瞬便被吞噬。
前方狱卒手中的两盏灯笼散发出的暖意竟是这牢狱中唯一的暖。
她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眸,犹如孤狼一般警惕地盯着来人,这双眼眸中闪烁着除了警惕还有愤怒、怨恨。
狱卒带着二人七拐八拐走入了地牢的更深处,此处除了漆黑什么也没有,甚至那一扇可有可无的小窗也彻底消失了。
薛容玦能清晰地听到三人的脚步声,狱卒的脚步甚至有几分轻快,显然时常行走于此早已习惯。
牧平也的脚步一如既往地沉稳,一如他这个人。
只有自己的脚步虚浮,泄露了自己心中的不安与惶恐。
终于,狱卒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她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间更深幽的牢狱。
和他们初初见到的牢狱不同,这里的牢狱不再是以栅栏隔绝,而是像一间间屋子般地牢狱,甚至有着完整的房门,只是门上挂着一把又一把地大锁。
这里安静地可怕,除了狱卒开锁的声音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像天地混沌前的一片虚无。
咔嗒。
狱卒终于打开了锁:“大人,好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牧平也正欲接过狱卒递来的灯笼却被薛容玦抢先一步,她一双小手颤抖又坚定地握紧了灯笼,气息有些不稳却又坚定地道:“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在外面等我。”
牧平也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她,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他抬头轻轻抚上她的面庞,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薛容玦一时间竟有些贪恋。
“我就在外面,有事便大声唤我。”
薛容玦笑着道好,转身提着灯笼轻轻推开了门。
牢狱毕竟是牢狱,即便崔家人已经打过了招呼这里依旧环境差得要命。
崔夫人坐在墙角,背脊挺拔地靠着墙壁,若是忽略她凌乱的发髻和沾满了尘土的面庞,她的姿态就像少女春日在樱花树下打盹睡着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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