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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柏林警察带他去看尸体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法医正要回家,这个倒霉鬼是在下班前被拦住,拎到现场去做检查的,又累又暴躁,不想多说话。时间是凌晨4点47分,当值的警官非常负责任,再小的疑点都记下来,从不弄丢证据,也许这就是为什麽他多年来都升不上去。可惜他没有记下安德烈看见被害人的时候说了什麽,应该是“唉”。面对死去的外勤丶折断的铅笔尖丶核灾难和过路汽车溅起的脏水,安德烈都会统一评价“唉”。比起灾祸,他更怕麻烦。
年轻的死者总共中了两枪,第一枪在後颈,第二枪在脑後,近距离射击,子弹的射出伤口如此大,鼻子以下成了一团掺杂碎骨的血肉,已经难以辨认样貌。染血的衣物都被脱下来了,陈列在一边,口袋里的东西也被警官掏了出来,一一记录在案。粗呢外套左口袋,打了孔的电车票一张,右侧衣袋有些烟丝碎末,一盒火柴;裤袋,左边有钱包,夹着四张钞票,右边空着。尸体的双手都没有饰品,也没有戒指或手表留下的痕迹。鞋是东德工人常穿的那种,深棕色,污渍斑斑,鞋底结了一层泥壳,好像他在淤泥里跋涉过。
“是你的人吗?”警察问。他是个从各方面来说都长得很方正的中年人,额头因为出汗而在灯泡下发亮。
“是我的人。”安德烈绕到尸体另一边,弯腰审视子弹穿出脖子造成的巨大创口,离得有点近了,警官不由得皱起鼻子。
“你的人叫什麽名字?”
“没有名字。”安德烈直起腰,碰了碰帽檐,向门口走去。那个柏林警察两步跨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你去哪里?”
“回家喝酒,睡觉。你指望我留在这里主持弥撒吗?”
“去你的回家喝酒,我不管你认识上面什麽人,有个死人出现在我的辖区里,你不能随便敷衍我。”
“我当然能。”安德烈温和地回答,侧过身,让对方的手从肩膀上滑下去,“谢谢你,警官,抱歉占用你的时间。”
没人拦住他。安德烈推开门,走下短短几级楼梯,点了支烟。五点钟了,天还是没亮,路灯却熄灭了。教堂的钟声像漆黑的沥青,顺着钟塔淌到街道上。安德烈加快了脚步,像是怕踩到这些缓慢流动的低沉声音。稍早前下过雨,凹凸不平的马路布满水坑。他钻进小巷里,往东走了一段,从另一条散发着下水道气味的小路绕回来,往法国占领区边界走去,过了几分钟,又换了个方向,假装停下来系鞋带,借助旁边的商店橱窗观察空荡荡的街道,没有动静。苏联人把这叫作“干洗完毕”,用美国人的话来说,他已经“黑了”,没人跟踪他。
一家面包店亮起了灯,向那点光亮走去,潜入阴影里,推开一扇木门,走上弯曲的楼梯。楼梯间上方亮着一盏积尘的灯泡,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木头做的,只安装了一个锁,普通人家的大门。他摸出钥匙,打开左边的那扇,轻手轻脚溜了进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死去的男孩们“打扫”,熟练并不等同于心里好受。安德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羊皮手套,戴上,有条不紊地检查了小公寓的每个角落,首先取走护照丶支票本丶信件和收据,再检查床垫下面丶衣柜後面和浴室橱柜。这头小山羊生前不爱阅读,整间公寓里就丢着一本沾了咖啡渍的小说,封面盖着图书馆的印章,粘在末页的借阅记录表明,这本书早在七个月前就该归还了。安德烈仔细地翻了一遍书本,确保里面没有任何引人警觉的蛛丝马迹。窗台的盆栽下面压着一张发黄变皱的明信片,没有邮戳,背面涂着些意义不明的数字和赛马术语,那是羊群和伦敦沟通用的密码。安德烈把明信片揉成一团,塞进大衣口袋里。等苏联人派斯塔西猎狗偷偷摸摸嗅到这里来的时候,除了橱柜里的半盒发霉的饼干,什麽有用的东西都不会找到。
没人看见他下楼。面包店开了一扇小气窗,飘散出暖乎乎的黄油香味。证件和纸张把口袋塞得鼓鼓囊囊,但并不重,好像外勤的一生,轻飘飘的,无足轻重,小得足以放进口袋。他到河边去烧掉这一切,用手掌护着火柴,点燃在清晨的寒风里颤抖的薄纸。河流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拍打开裂的石阶,火焰从下往上卷起,啃噬层层叠叠的纸张,烧尽了姓名和年月之後就衰弱下去,熄灭。他摘下帽子,低头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既是神父,又是唯一的吊唁者。远处传来水鸟扑翅的微弱声音,鸟儿贴着水面滑翔,没入晨雾。
他戴好帽子,用靴底把灰烬扫入斯普雷河,动身去找公共电话。硬币刚好够,安德烈拨了号码,想象着铃声在伦敦的一个沉闷的办公室里响起,一声,两声,夜班情报官连滚带爬地从档案柜後面的小行军床上起来,冲向电话。安德烈对着话筒呼了一口气,斟酌措辞,他会先开一个关于值夜班的玩笑,接着再讲不好听的实话:他失败了。这就是柏林给他的礼物,失败和死亡。
——
他很少失败。他是三个“牧羊人”之中的其中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在英国本土出生的。没人说得清楚安德烈的産地和具体品种,每个部门都有一套不同的理论,其中一半是时隔多年後才提出的,特别行动处说他是奥地利人,战前跟着犹太母亲借道西班牙逃过来的;苏联司背後叫他“法棍”,富有信心地表示他是一个法国面包师和一个斯洛伐克移民的孩子,甚至拿得出面包店的地址,那栋建筑物七十年代被拆了,今天已经无从考证苏联司的说法,再说,苏联司也不存在了。通讯处自始至终蒙在鼓里,以为他是个专门摆弄窃听器的电工。五处永远怀疑他是苏联间谍,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只能小声咕哝,不敢大声指控。档案室的老警卫坚称安德烈的真名是平平无奇的“詹姆”,其实是个出身臭水沟的伦敦孤儿,但没人把警卫的话当真。他老了,一天里有十八个小时在打瞌睡,而且大轰炸的时候被德国人的高爆弹震聋了右耳,即使有人砸碎窗户爬进来也不一定听得见,上头纯粹是出于同情才让他留下的。
两个解释。一,安德烈是某种远东的异教神,天然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每一张面孔都是真的。二,这人是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条被咬断过尾巴的变色龙,就算在自家阵营里,也不敢露出真正的颜色。他说英语的时候带着口音,法语也是,德语和俄语也一样,仿佛他从未真正属于哪个地方,从未拥有过真正的母语。
能够确定的是,他在战争爆发前就到这个负隅顽抗的小岛上来了,十多岁,尚未入行,不懂得隐藏自己的身份,留下了一串擦不掉的脚印:海关记录,地址注册表,中学入学登记,体检单。安德烈辍学加入皇家工程兵的时候才十八岁,服役记录表明他在1948年和空军一起去了柏林,负责给基地铺电线,这一年之後所有书面痕迹都神秘消失了,他好像进入了一段长长的漆黑隧道,从四十年代延伸到五十年代,从另一头冒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军情六处的“牧羊人”,手里牢牢牵着东欧的羊群。
羊群是个不祥的比喻,只有坐办公室的蠢货才会想出这种代号。安德烈粗略把世界分成两个部分,“坐办公室的”,和“在外面的”,大部分问题都是前者制造的,後者被迫帮他们擦屁股。发现尸体之後的第四十七小时,坐在宽街54号五楼隔音室不甚舒适的木椅子上,安德烈心里转着的也是这个念头,像一小片茶叶,漂浮在缓慢升高的液态焦虑里。坐办公室的家夥都不知道羊群最终的命运是什麽吗?
“他死了吗?”
提问的是美国人,安德烈没有看他,转而审视上司的脸。特别行动处处长西奥多·霍恩斯比是个说话轻声细气的伦敦人,四十七岁,鬓角灰白,戴着款式老旧的玳瑁边眼镜,看上去更像个逆来顺受的数学老师,缺乏任何能让人联想到“间谍”的特征。霍恩斯比参加过两次大战,1940年被选入新鲜创立的特别行动局[1],多次带队空降到法国和比利时执行爆破任务。就是这只老鸟把安德烈招募进来的,他是为数不多能管束住安德烈的人,主要因为霍恩斯比在加入办公室之前,也曾经是个“在外面的人”。
接近午夜了,霍恩斯比的领带依然没有松开的迹象。旁边的美国人早就脱了外套,丢在会议桌上,袖子挽到手肘。中情局来的野蛮人,呼吸里带着浓烈的烟草味,他抽卷烟,门牙和右手手指被染黄了。
“所以?他死了吗?”美国人又问了一次。
安德烈的目光转向美国人,侧了侧头:“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是怎样的,但在我们这边,被子弹打烂脑袋一般会导致死亡,麦卡伦先生。”
“确定不是抢劫?或者其他意外?”
“钱包还在。中了两枪,先是脖子,再到後脑勺,确保他死得透彻。看起来像斯塔西的手法,而且他们就是想让我们看出来。”
“那些狗娘养的是怎麽知道的?”
“我暂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麦卡伦先生。”
“那你整天在柏林捣鼓什麽呢?”
安德烈冲他微笑,略微擡起下巴,像条准备攻击的蛇,“要是中情局也有人在柏林,不就知道了吗?”
霍恩斯比原本在琢磨手里的铅笔,现在擡起头来,冲安德烈皱起眉头,每当他觉得安德烈需要管教的时候就会这样皱眉。美国人看起来不高兴了,因为他和安德烈都清楚中情局在东柏林没有可靠的线人,至今不得不倚靠六处的人脉。表面上中情局和军情六处平起平坐,但这种“特殊关系”正在逐渐变质,旧世界早已破産,新大陆则是有钱的表弟。
“先想想怎麽补救。”霍恩斯比一整晚只说了五句话,这是第五句,“有没有‘相关人士’需要打发?父母?妻子?情人?”
“父母去世了,有个弟弟,不怎麽来往,应该不是问题。”
“我们还有别的信息来源可以替换吗?”
“这可不是换轮胎,一个坏了就拿个新的上去。我需要从零开始物色新的‘羊羔’,不知道要花多久。”
“‘不知道要多久’。”美国人嘲讽地重复了一遍,安德烈假装听不见。没有人再说话,寂静缓慢膨胀,顶着隔音室的四面厚重墙壁。美国人身後一块装饰板破了一角,露出底下用于阻断无线电的铅板和铁网。这些木质饰板本来是要模仿乡村俱乐部,给隔音室增添一些柔和气氛的,可惜损坏速度比想象中快,现在看来只剩欲盖弥彰的荒谬。
“他说得对,这是需要耐性的工作。”霍恩斯比开口,用手里的铅笔轻轻敲打桌面,“回去睡一会,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回柏林,着手招募新线人,‘秒表’计划啓动之前我们一定得在东柏林司令部安置眼睛和耳朵。”行动处处长转向美国人,後者点点头,看起来不打算补充什麽了。安德烈拿起帽子,起身离开,椅腿嘎吱刮过地面。美国人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安德烈停住脚步,回过头,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顺便找出是谁干掉了我们的人,知道吗,德国佬?不摸清楚漏水的地方在哪里,什麽都不能开始。”
安德烈没有理会那个错误的蔑称,离开了隔音室,放弃了嘎嘎作响的旧电梯,走楼梯下去。外面在下雨,夜班警卫替他推开门的时候,浸透水汽的冷风擦过脸颊。他走过了一条街,离总部足够远,才着手捕捉行踪飘忽的伦敦计程车。快凌晨一点了,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两个醉汉互相搀扶着走了过去,撞上垃圾桶,两人都倒在地上,躺在被雨水沾湿的水泥路上,对着夜空咒骂。安德烈移开目光。
一辆黑色计程车窜过前一个街口,没看见他高高扬起的手臂。这位刚从郊野里跋涉回来的牧羊人叹了口气,压低帽檐,设法躲开无孔不入的雨滴,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背对着圣詹姆斯公园,沿着冷风飕飕的街道向东南走去,天亮之前他应该能到家,终于能喝上那杯从柏林的停尸房就开始渴望着的威士忌了。
——
你已经发现了,直到这里我都叫他安德烈,尽管这不是他的真名。我习惯了这个名字,我和他在柏林认识的时候,他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在他的许多面孔里,这是他选择向我展示的第一个侧面,第一印象总是很难改变的。在这个故事里,我还是继续把这位短暂到访柏林的陌生人叫作安德烈。
这也是你的故事,毕竟你很快会成为我,而我是他,最终,我希望,你也会变成他。
作者有话说:
[1]二战早期由丘吉尔创立,即後来的军情六处,“军情六处”这个名字是SIS衆多名字中的一个,也是最广为人知的,直到今天还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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