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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联系我,我可以联系他啊,毕竟他是要跟你结婚的人。我是谁,能跟他一般见识?”侠姐笑道。
“没结婚。”李千书纠正。
“好,没结婚。”侠姐说,“话说回来,你们和好了没有?”
“又没生气,和什么好?”李千书问。
“你不是都拒绝他求婚了吗?还叫没生气?非要拍桌子骂人才算生气?”侠姐说,“结婚那事就那么完了?”
“就那么完了。”李千书说。
“你啊,你啊。”侠姐轻叹口气,“说到底,你们两个还是不愿意各自放下身段,服个软,往前一步。”
“他愿意了,不然怎么会跟我求婚?是我不愿意。”李千书说,“我还是没办法说服我自己。当然,”她故作轻松地说,“同事可能以为我不愿意是因为他那求婚太尴尬了。他如果了解我,本来就应该知道我的决定跟他求不求婚没有什么关系,何必非要做个样子。”
陶远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在别人面前,他总是想不动声色地彰显自己独特的审美品位和良好的才华修养,但这些都是最没有办法彰显的东西,越炫耀越匮乏,往往弄巧成拙。
新认识的人只知道他是年轻有为的社会精英。只有李千书知道,不管他在人前多么左右逢源,一接电话,一逢年过节回家,他仍然是那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他牢记着所有拼命挣生活所付出的代价,也保留着所有证明他出身贫寒的习惯。
“但他还是愿意去做这个样子,说明他至少有心。”侠姐说。
李千书疑惑地打量了侠姐好一阵,“你今天不太一样,”她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侠姐看了看她,“他爷爷今天去世了。”
李千书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他爷爷去世了?我怎么不知道?”
前几天因为他又听到了她要给家里钱的电话而吵起来的时候,他还说她家是个无底洞,再多钱都填不满,她也口不择言地反击他,说他家里老少亲戚虽然都住在乡下,要钱可不比城里人要得少。他爷爷已经九十多岁了,住在医院靠治疗续命已有一段时间,她却从没听他说过是什么时候病势转恶的,更是完全不知道过世的消息。想到那天吵架时也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她顿觉有些愧疚。但转念又一想,“他爷爷病危,他怎么没早早赶回去陪着?”
她直接拿起手机给陶远打电话。那边过了有一阵才接,背景里传来机场的广播声。
“你辞了一个助理能不能赶紧找个新的?我又不负责你日程。”陶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传来。
“……你怎么没早点回家?”李千书不想跟他没好气地说话,语调不由得就软了下来,“……还能见爷爷一面。”
陶远那边一愣,声音就变了,“侠姐跟你说了?”他那边略显焦躁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吗?”李千书问。
“不用了。”陶远说,“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李千书发愣的工夫,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是他的什么人呢?女友,同事,合伙人,反正不是应该跟他一起回家面对家人的人。她突然对陶远近些天来经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和没头没尾的求婚有了逐渐具体的猜想,或许,他想要等到一个她的答复,让临终的老人能够合眼,给家里的亲人一个交待。
陶远和他家人的情感维系之紧密一直是李千书所羡慕的,他是个极其孝顺的儿子和孙子,和她靠给家里钱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和成就感不同,他是真心实意地认为三代单传的自己是全家唯一的依靠,他的家人也真心实意地把他培养成了全家的骄傲和希望,仰仗他,依赖他。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陶远就对她说过,“我是为我家人活着的,不全是为了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家人都排在我心里的第一位。”既高尚得让自己感动,又单纯得让人不忍苛责。
李千书并不介意。他的家人始终拥有对他的权利和义务,她只是一个在生活上能够和他分享一点点陪伴和了解的同类。
即使是一点点陪伴和了解,也非常有限。她甚至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回老家见过他的家人,他也从未见过她的父母弟弟,当然他们也不会特意来北京看她。
对她来说,侠姐知道她所有不想提及的过去,是有如长辈和导师般的知遇恩人。陶远是可以同甘的战友,亲密的伴侣,正因为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死穴,但永远不会去触碰,这样的关系才可以稳定且长久。
无论他突然求婚的原因是什么,她现在想来,都不难理解了。
“你觉得,”她若有所思地问侠姐,“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我觉不觉得没有用,”侠姐说,“那要看你对待的人值不值得。”
陶远在老家整整待了一个星期。李千书知道,他没能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要陪过了头七才能回来。那些天她没有用任何工作上的事情去烦他,也叮嘱同事不要以任何理由去烦他。他回来的那天,从机场就直接来了公司,进了办公室第一句话就说,“我还以为我也被你开了?”
李千书起身给他倒了杯咖啡,有些烫,他放在了桌角。
“我哪敢啊。不过是告诉你我辞了助理也能忙得过来,让你放心。”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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