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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修的目光飘然在苏元白身上深绯色的朝服有些出神,从他有记忆起,国师都是一身素色的白衣,偶尔点缀着几支寒梅。
直到前段日子宫内要赶制一批新的朝服,国师的位子是个虚职,至今也没有明确的规制,自然在朝服上也没有什麽额外的要求。
但他念着国师穿了这麽多年素衣,便自作主张换了颜色,未想到竟然出乎意料的合适。
或许,在许多年之前,国师也曾穿过这一身绯色,诗酒临歌,意气风发。
只是,他的目光定格在深绯色长袍上落下的几缕霜发上。
终是年岁不再来。
苏元白察觉到陛下似是沉郁似是叹惋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茶烟引风醉如酒,氤氲了一室光阴。
他知道陛下在想什麽,前岁的春日,他终于有勇气再踏入寻风山。
寺门前的小沙弥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他徘徊良久,却不敢再进一步。
直到他准备离开之时,寺内跑来一个小沙弥,将他引入了师父房中。
二十馀年未敢见师,他长跪于地不敢看师父一眼。
“弟子有罪,无颜面见师父。”
这一刻,他好似回到了幼年,他还只是流明寺的一个小和尚,经书在眼前翻转,横横竖竖编织出一个纷繁复杂又至简至纯的人世间。
“元白可有愧否?”
师父盘坐在榻上,语气一如二十年前那样温和平静。
可有愧否?
他闭上眼,过往的二十馀年在他的心头盘桓。
不愿以身入棋局,纵无为于世,他无愧。
不愿放诸此心入荒野,纵有违天地伦常,他无悔。
“凡尘俗世,亦是修行。既问心无愧,又何罪之有?”
他猛地擡起头,定定地看着师父,师父的目光慈爱而祥和,像是在鼓励着迷茫的幼子。
无悔无愧,那就走出来吧。
离开寻风山时,他站在青石阶上,身後传来古刹悠远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天地间,整整一百零八声。
那是主持圆寂的钟声。
他俯身跪伏在长阶上,颤栗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打湿了印刻着百年光阴的青石板。
*
後日谈
七月十四日君王记事
今日于急风骤雨中温茶煮雪。想起皇兄在世时也常与我在竹阁凉亭中品茶对弈,如今虽已物是人非,但仍能与亲近之人,不诉千秋,只话平生。
时光就如同那灯火下摇曳的灯影,他在飘摇中得以窥见悲喜,听见风雨,如此流转,不觉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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