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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城易主并非举重若轻之事,纵使魔域实力为尊,谢昙出身正道,身份不正,不服者大有人在,城主之位岌岌可危,老魔主却放出话来,谢昙乃其义子,不服者皆可前来魔宫,畅言一叙。底下魔众一时噤若寒蝉。安又宁不知谢昙何时培植的势力,不知谢昙何时架空的四方城主,一如他不知谢昙又在何时竟与魔域之主有了如此之深的牵扯。他只知,在底下魔众窃语谢昙是老魔主重新扶持出来的一个傀儡时,谢昙面无表情却不动声色的挡在他前面,在魔宫来使探究的目光之下,一言未发,冷脸臣服。势比人强。在正道六阁之一紫光阁勾结魔域证据未明之前就被讨伐一事上,他同样以六阁之一飞云阁少主的身份强辩却无用时,他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只不过安又宁后来时常便想,是不是因为谢昙不得不时刻忌惮着老魔主,所以他帮谢昙做的很多坏事,已是谢昙在日夜殚精竭虑下的情非得已?安又宁从不敢问,自然也没有答案。七宝五味粥已从滚烫变得温热,连召不得不打断安又宁的出神,劝道:“公子快吃罢,粥要凉了。”安又宁压下繁杂的心绪,提箸用了起来。昨日一夜风雪,辰初(七点)却已风停雪住,冷日晴阳。安又宁用罢早食便要出门,连召忙为他递上狐裘手炉,想起城主嘱托,不解的紧跟其后:“公子要去哪儿?”安又宁换下了昨日的黑袍护甲,换上了府内常穿的梅染绢布直缀,边系狐裘边往外走,简短道:“我去找阿昙。”待他揣了朱绒手炉推开隔扇门站在庑廊之下时,才略有惊讶的停住了脚步。身后连召还在纳闷:“可是城主不是不让公子乱跑吗,万一城主发火了怎么办……哎哟!”连召低头紧跟出来,猝不及防撞到了安又宁后背,不禁抱头疑惑:“公子怎的不走了?”安又宁看着院中反常,转头奇怪的问:“昨夜雪大,院中为何没有积雪?”连召一愣,反应过来:“城主临走之时将院中积雪融了。”安又宁听闻,神情却突然忐忑起来——阿昙从不曾注意此等小事,为何今次却亲自出手?难道是他何处又惹了阿昙不悦?却不等他问,连召很快追着补上了答案:“城主本也未曾注意,只不过走到院门之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步,挥手将院中积雪融了,还吩咐了府上,将积雪清理干净。”安又宁犹疑:“未曾说别的?”连召肯定点头:“未曾。”安又宁这才松下一口气,神情微松的向外走。连召跟在他身后叽喳:“我看城主这是在关心公子!”“往常也下雪,怎不见城主多看一眼?定是昨夜公子赤足而行伤了脚,城主才陡然察觉这雪碍眼。公子你方才还未醒时,府上打扫夹道积雪的小仆就在雪中发现了一枚废旧铁钉,那钉子定然就是罪魁祸首!”二人步入夹道,连召想,公子发疯之时哪还管得了穿不穿鞋,便有理有据的推断,城主定是怕公子再发疯伤了脚,这才对清理如此上心,不禁感慨:“城主真细心啊!”安又宁为人做事从不敢自负厚颜,唯心悦谢昙一事上破例。清雪一事他方才并未多想,但经了连召之口,他下意识望了望受伤的那只脚,却也觉出了几分道理,一时不禁心头雀跃,脚步欢快。这份雀跃直到行至栖梧堂院内方熄。谢昙向来令行禁止,不得忤逆。谢昙对他态度又不知为何总是几经反复,尤其是近期。纵安又宁少有的由着性子鼓足勇气,来寻谢昙商量年节之事,他的一腔胆气经过一路行走,还是几近消磨殆尽。安又宁顿时便几分犹疑惧怕起来。正踌躇不前,身后突然脚步声起,传来一道不太正经的声音,打趣道:“安公子怎的驻足不入,莫不是想把自己站成望夫石?”是左昊大人。谢昙能顺利入主四方城,绝不可能只靠一己之力,左昊便是谢昙手底下的得力幕僚之一。左昊出身魔族,身负才干,为人看着散漫,一双眼看过来却凌厉如电,叫人心惊胆战。安又宁向来有些怕他。他下意识垂头,躲避左昊目光,尤其侧身将自己锡银面具下的灰色义眼完全隐藏在阴影中,支支吾吾,耳尖却因左昊的话隐隐透红:“不、不是,左昊、左昊大人玩笑了……”左昊笑容微敛。面前人全然畏缩之态,真是空长了一副如玉般的美人皮囊。若他当初如眼前人一般个性,在他那个所谓“本家”的偌大府邸,此时恐怕早已被人吃的渣滓都不剩。此人若不是有谢昙相护……左昊十分不喜。他眼神中嫌弃之色一闪而逝,语气却愈发温和:“既如此,安公子莫要在此干站着了,不若随我一同入内?”安又宁却担忧犹豫起来。左昊前来寻谢昙,定是有公务要谈,他若莽撞入内,会不会惹了阿昙不悦?却未等安又宁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人突兀的一把揽肩,厚重感扑面而来,左昊臂膀有力,半桎梏半推搡着他往里头走,语气也不知是戏谑还是嘲讽:“这还要想上一年?进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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