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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目向指尖的其中一颗念珠——许是方才与鹤行允打斗中伤到了珠子,那颗本来圆润的紫檀珠残缺了一块。谢昙隔了手衣的指尖细细抚摸过去。转瞬却不止此珠,整条紫檀佛串陡然崩断,刹那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四分五裂,散如跳丸。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堂上争执骤然一静。谢昙目光随崩裂的佛珠愣了一愣,却又在须臾间恢复如常,接着他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款款站起了身。他安静的垂目片刻,却不知想到什么忽嗤笑一声,在众人不明所以中沉音:“我要见他。”堂上争执了半天,就算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刺伤谢昙的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是谁。谢昙就算起初并不知晓,此时应也心知肚明。谢昙却还要见他?堂上众人心下一时不由打鼓——谢昙质子身份特殊,又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看他这意味不明的态度,别是想报复受伤之事罢?奈何那个小公子也是个尊贵的主儿,看无念宫宁宫主黑下来的脸色,就算时局再如何剑拔弩张,怕是豁出命去都断然不会再让其子受半分委屈。无念宫宁宫主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怎么,谢城主还要做甚?”——伤了我儿还不够,难道他谢昙还要上赶着见人来杀吗?宁宫主心中不无愤怒的想,奈何谢昙作为魔域质子,代表的是整个魔域,事关正魔两道止战大局,轻易动不得,不然就算他谢昙是实力棘手的魔域一城之主,敢动他儿子,他宁旌岚也会想都不想与之搏命。谢昙眉眼未动,仿佛并不知晓自己惊吓到无念宫那个娇贵的小公子后,再提出见他的要求是多么的唐突无礼。谢昙只淡淡看了宁宫主一眼,垂目,口中不无尊敬:“宁宫主言重了。”他神色却并未如他口吻谦卑,甚至仿若催促,看向了偏阁,又再次沉声:“我要见他。”宁宫主冷哼一声:“谢城主别是刚来宫中就吃醉了酒罢?”谢昙目光转回来。宁宫主道:“谢城主可知,此地非魔域,并非你可肆意妄为之地,我劝谢城主还是掂量下自己身份再开口的好。”谢昙皱眉,宁宫主却含沙射影,明知故问:“我麟儿矜贵,本就不是宫内什么阿猫阿狗说见便见的,何况我听说,方才你二人才结仇怨?”谢昙沉默片刻,再开口,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转圜的余味:“想来应有误会。”此次冲突受伤的毕竟是谢昙,谢昙态度软却,为此事定性为误会,宁宫主也不好再逼人太甚,语气稍有和缓:“既已知是误会,我麟儿又受惊吓,倒不必再出面。此事清晰,非是有意,我无念宫会对谢城主的伤势负责——稍后无念宫便会奉上最好的伤药,若无异议,大家就此散了吧。”宁宫主说着就站起了身,欲往偏阁行走,鹤行允追随其后。谢昙看着宁宫主三言两语就要打发了他,忽笑一声,眼中却无丝毫笑意:“且慢。”宁宫主方起身行了半步,此时驻足看过来。谢昙脸色愈冷:“宁宫主决议未免草率,还是问过少宫主的证词为好,我只是……”谢昙想到什么恍惚了一下,回神道,“我只想问令公子一句话。”谢昙道:“众目睽睽,想来我还无法轻易对令公子如何。”宁宫主紧紧皱起眉头,一时未曾言语。按道理讲,谢昙所言所求完全合理,可宁宫主就是不想让受了惊吓的自家儿子再出面。旁侧,鹤行允抱剑忽问:“谢城主想问小初什么,我倒皆可答言。”鹤行允不说话还好,鹤行允一开口,谢昙周遭气温立刻冰冻三尺,若眼神杀人,鹤行允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谢昙冷笑一声,不咸不淡的:“想找死直说。”鹤行允未曾被激怒,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活的好好的,寻死作甚?只是我亦有一问,”鹤行允饶有兴趣的道,“我替我的小道侣行事,谢城主却为何恼怒?”小道侣?鹤行允说的是那个长得与又宁一模一样的无念宫少主宁初霁吗?他二人定有婚契?——鹤行允这是在宣示主权吗?谢昙掩下心中颤动——纵使此人并不是又宁,面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谢昙心下还是油然而生一股戾郁之气,不适极了。谢昙却还未及表示,一旁的宁宫主忽一脸激动的回身,一把握住了鹤行允的双臂,反比在场众人还要惊讶道:“行允,你答应了?”早年间虽说宁宫主同明心宗凌霄散人廖老口头说定了这门亲事,但毕竟世事难料,谁都没有想到,宫主夫人廖夫人生下了一具生无元神的肉身。廖老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此事作罢,但再未主动提及。有次宁宫主试探的提了一句,廖老却忖了片刻,显露出一丝为难,只道,毕竟是孩子们的缘法,还是要孩子们亲自点头才是。鹤行允作为廖老的首席大弟子,在明心宗内身份地位本就尊崇,又是个年少成名惊才绝艳之人,与一具无神肉身定契,在旁人听来都是一桩极辱没的事,更何况正主本人。宁宫主每每与之见面,便总也张不开嘴。廖老虽卜算自家儿子会在成年当年找回元神,但元神一日未归,来日之事便总多一份不可预测与掌控的风险,宁宫主夫妇不得不替自家儿子做最坏打算,即宁初霁自始至终元神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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