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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到了七月底,农忙的季节也接近了尾声。
于彬算了算账,这十几天下来,自己卖冰棒总共赚了359块1毛钱。这得益于后面于彬的身体恢复后,售卖冰棒的范围扩大了。同时随着经验的积累,售卖的效率也提高了,最多的时候一天售卖了四趟。另外就是赶上了两个晚上农村放露天电影的活动,在这个文化娱乐活动极度贫乏的年代,对于农村来说那可是难得的盛会。十里八村的人都聚在一起看电影,人数多得不得了。虽然也有其他冰棒小贩前来兜售,但也直接把于彬的冰棒售卖量提高了一大截。
盯着整齐码放在桌上的359块钱,于彬心中盘算了一下,云泽去粤州的火车票票价是三十多元,这年头吃饭啥的也不贵,要求不高的话,一餐花个一元钱混个肚子饱是没问题的。这样算下来,自己有了这359块钱,就算一时找不到事情干,在粤州撑上两月应该是没问题的。
既然路费、生活费赚到了,那去粤州淘金的计划也该启动了,于彬跟爸妈说了自己的安排。既然儿子去粤州闯荡的事已成定局,于兴华和陈红莲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于彬一个人在外面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同村与于彬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阮新涛,听说于彬准备去粤州,便也打算和于彬一起去闯闯。阮新涛比于彬要小两个月,也是今年刚高中毕业,不过他在读书这方面确实没有啥天赋,他爸妈没指望他考大学,但也不希望这个小儿子一辈子呆在农村。所以阮新涛回家跟他爸妈说要和于彬一起去粤州时,他爸妈也就同意了。反正自家这个小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都是嫁在云泽城里做生意的人家,要是小儿子在粤州实在混不下去,也还可以回来,让他两个姐姐帮忙在城里谋个事做。
于彬和阮新涛商定了七月三十日出去粤州,在这之前,于彬抽空去了小舅舅家一趟,把自行车和1o元钱还给了舅舅。柳红星本意是不要这1o元钱的,知道于彬家里困难。但于彬执意要还,柳红星知道这是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自尊与倔强,最终便也收了下来。
当问起于彬去粤州的路费、生活费够不够时,听于彬说到这段时间赚了35o多块钱,柳红星也是吃惊得直咋舌,这都抵得上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了。不过他很快也明白过来,这种生意是有季节的局限性,一年也就那么两个月好赚。得知于彬马上就要出去粤州了,柳红星对自己疼爱的这个外甥很是勉励了一番,也提供了自己的一些建议。
告别小舅舅后,于彬回到于家洲村,又去了那些在粤州务工的同村人家里,记下了他们工厂的地址和名称,打算一到粤州就去找他们。如果能在他们那里先落个脚,至少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住的问题。其实几天前于彬就来过一趟,只是当时他们家里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后面抽空去镇上邮电局打电话后才问到。
前世于彬对九十年代的粤州并不熟悉,但关于这个年代的粤州社会秩序有多乱,于彬可是听说得太多了,什么飞车抢劫、敲诈勒索,那可是光天化日就敢明目张胆动手的。至于盗窃、诈骗、打架斗殴……这些犯罪行为可谓是司空见惯。当然不仅是粤州,其实眼下全国大多数城市普遍都是这个现象。如果到了粤州,能到同村老乡那里找个落脚的地方,那就好多了。
三十日一大早,于彬告别了家人,背着简单的行李,和阮新涛坐上了去云泽市里的班车。两人在云泽火车站附近下了车,到火车站售票厅买了两张去粤州的硬座票。于彬和阮新涛上了火车才现,车厢里人挤人,连走道都站满了人。于彬和阮新涛都只买到了无座票,两人无奈地在车厢里找了一处稍微空点的地方,轮换着坐在地上休息。
火车哐当哐当不知开过了多少站,车厢前面忽然传来“查票了,请将车票准备好”的吆喝声。于彬从抱在怀中的行李包里摸出火车票,阮新涛掏遍了全身的口袋,却没有找到自己的火车票,连放在裤子口袋里的钱都不见了。阮新涛急得满头大汗,找不到车票,被火车上检票的工作人员查到,就只能重新补一张票,那又得花3o多块钱。
于彬见状,心中咯噔了一下,知道阮新涛肯定是遭遇到扒手了。前世的时候,在去大学报到的火车上,于彬就遭遇过被扒手扒走口袋里钱物的经历。所以这次从家里出前,于彬就特意提醒过阮新涛,外面社会乱得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放进包里收藏放好。现在看来,阮新涛显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听老人言啊,结果就吃亏了吧。
眼看工作人员就要查到这边来了,于彬急中生智,忙在阮新涛耳边嘀咕了几句。很快工作人员就查到了于彬两人,于彬抢先出示了手中的车票,工作人员瞄了一眼示意可以了。轮到阮新涛时,阮新涛摸了摸口袋,然后像刚记起来似的,对检票人员说:“啊,我搞忘了,我的车票在我同伴那里,放他一起了。”
工作人员怀疑地看了阮新涛一眼,问:“你同伴在哪?”
阮新涛往后方指了指,说:“我同伴在后面,我去找他拿票过来给你看。”
这时,于彬趁工作人员看向后方的时机,偷偷将自己的车票塞到阮新涛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中。由于车厢本来就人挤人,工作人员也没注意到于彬两人的小动作,就先去查边上其他人的车票了。
阮新涛装模作样地往后方挤了过去,不一会就捏着手中的车票折返了回来,将车票递给工作人员查看。这是刚才于彬给阮新涛出的主意,毕竟这个年代的火车票不是实名制,两人买的又都是无座票,工作人员也难以现两人用的其实是同一张票,于是阮新涛就这样蒙混过了关。
检完票,于彬赶紧将车票放进行李包中藏好,如果这张车票也被偷了,那两人可就真没地方哭去,只能乖乖掏钱重新补票。值得庆幸的是,阮新涛衣服口袋中被偷的只是放在外面零用的几元钱,其他的钱还是听了于彬的提醒,藏在内裤上缝的口袋里,损失并不算大。
次日凌晨六点多,火车终于抵达了粤州站。于彬和阮新涛跟随出站的人流挤出了火车站,立马就被眼前的场面震撼到了,宽广无比的火车站广场上,到处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人,或站着,或坐着,或躺在包上,那阵势好像全国的人都涌到粤州来了。
于彬、阮新涛两人被眼前的人山人海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广场值勤的警察,于彬从行李包中翻出记有同村老乡工厂地址的小本子,向警察打听清楚了工厂的地址,以及去那里的乘车路线。
于彬、阮新涛两人按照警察指引的方向,往站前广场旁边的公交站走去。这时,一辆摩托车从远处飞快驶过来,摩托车上坐着两名男子。当摩托车快驶过一名正沿着马路边缘往于彬这个方向前行的女子时,于彬看见坐在摩托车后座的男子迅伸出右手往女子脸上一挥,然后就听见那名女子突然出一声惨叫,抬起左手捂住左边脸,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而骑着摩托车的两名男子,加大油门,摩托车快消失在车流中。
于彬、阮新涛两人眼睁睁看着眼前刚才生的这一幕,顿时对粤州的混乱有了直观的认知。二人走到站前广场旁边的公交站,临上车前,于彬特意找了一家在警察值勤点旁边的士多店,花8元钱买了两包红梅香烟揣在身上,又跟老板兑换了一些零钱,准备用来坐公交车。
于彬和阮新涛坐了大概半个小时公交,来到了同村老乡上班的工厂附近。下车后两人找到工厂大门前,只见大门处两扇铁门紧紧关闭着。门口传达室里面,坐着一个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的男子,正是工厂值班的保安。看到走过来的于彬、阮新涛二人灰头土脸的样子,保安大叔以为是想混进工厂偷盗的盲流,满脸警惕地问道:“站住,你们俩干什么的?这里是工厂区,外来人员未经允许不能进去。”
于彬知道出门在外,脸难看、门难进是常事,何况他跟阮新涛挤了一天的火车,这会看上去确实也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也怪不得人家会往不好的方面去联想。于彬抽出一支香烟给保安大叔递了过去,笑着说:“大叔您好,我们是来找人的。我有老乡在这里上班,能不能麻烦您叫他出来一下。”
接过于彬递过来的香烟,保安大叔的脸色缓和下来,问道:“来找老乡啊,那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于东山,他在你们工厂生产车间当组长。”于彬连忙回答道。
“行,你们稍等下,我打个电话问下车间。”说着,保安大叔拿起传达室的电话,拨通了车间的电话。问清了情况后,保安大叔放下电话,对于彬说:“小伙子,刚跟车间核实了,你那个老乡确实是在这里上班,我已经跟于东山说了,他马上就出来见你们。”
于彬连声感谢:“大叔,多谢啊,您真是个好人。您不知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在这人生地不熟,得亏您帮我们找到老乡,不然我们今天还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太感谢您了!”
经历过前世的于彬,那可是深谙自己国家的应酬文化,所谓“烟搭桥,酒铺路”、“三句好话当钱使”,这些应酬制胜法宝使出,那基本上是无往而不利,自然容易搏得陌生人的好感。
保安大叔被于彬说得笑了:“你这个小伙子嘴还挺会说啊,别见怪,大叔不是要为难你们,这都是工厂的管理要求,你们理解一下。”
这时,一个身高约一米七二,留着蓬松中分头的年轻男子从工厂里走了出来。眼尖的阮新涛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于东山,连忙招手喊道:“东山哥,我们在这!”
于东山比于彬、阮新涛大五岁,小的时候经常带于彬和阮新涛玩,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听见阮新涛的声音,于东山走了过来,冲两人笑着说:“我说谁找我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啊。前几天接到我爸的电话,说是彬仔也打算来粤州,这两天我还正想你什么时候会来呢,今天刚到粤州的吗?”
“是啊,东山哥,我俩一下火车,就来投奔你了,你可得收留我们啊。在这里我俩可是两眼一抹黑,你不收留我们,我和涛仔可就得流浪街头了。”于彬故作夸张地说道,顺手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于东山。
于东山知道于彬是跟自己开玩笑,作为村里面率先出来闯荡的人,碰到后来的同村老乡,自己肯定是要帮忙的,不然传回村里去,自己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估计会被村里老一辈的人戳着脊梁骨骂。
于东山接过于彬递过来的烟,点燃抽了一口,打趣道:“行了行了,彬仔,你就别给我装可怜,你小子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你会拉什么屎,忘了你们小的时候还是跟我屁股后头玩的吗?对了,我和青山,还有曾强、白小伟,四个老乡一起在工厂附近租了房,你们就先到我们住的地方落脚吧。”
说完,于东山又对传达室的保安大叔招呼道:“王叔,我现在出去下,带这两个新来的老乡去住的地方,车间那边我已经跟主任请过假了。”
保安大叔点点头,于彬连忙又抽出支烟递给保安大叔:“王叔,谢谢你刚才的帮忙,我们走了,再见。”
保安大叔笑着挥了挥手:“靓仔再见,有空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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