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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华漪在北苑陡然听闻崔夫人要来看她,她觉得疑惑。
她与崔夫人非亲非故,崔夫人为何特意来看她。
上回见到崔夫人,还是在逃难途中,这位夫人待她极为和善,甚至在崔邈川不在的情况下,让她匆匆拜堂,受到崔家庇护。
可惜她只崔夫人相处短短几天,后来,在前往博陵崔家的时候,车队遭乱军劫掠,她就此与崔夫人分开,无缘成为崔家妇。
如今她成了李元璟的妃嫔,在这种情况下,崔家更应该和她划清界限为好,崔夫人怎会主动来看她?
心中疑惑,甄华漪依旧颇有礼数地出来迎了崔夫人。
崔夫人大惊,连连说道:“不可不可,你好好在床上养病,怎可出门来吹风。”
崔夫人揽住她进屋,扯着棉被给她盖上,似要垂泪:“今日能起身了,这就好,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甄华漪更加疑惑了。
她刚进北苑的时候烧了一回,有太医照料,休养几天后就好了,北苑荒凉,可有杨七宝特意关照,倒是不难挨。
现下,她屋子里烧着熏笼,门窗重新修葺过,被褥温暖干净,虽然知道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人,但她情愿装作不知道。
崔夫人没有察觉到甄华漪的疑惑,自顾自说道:“你千万别一跌不振,我知晓,你如今父母亲友不在,容易想不开,致使重病如此。我千方百计进宫,就是想告诉你,其实你母亲她……”
甄华漪急切问道:“我母亲?”
崔夫人打量甄华漪神色,片刻后说道:“宫里宫外都说你得了一场大病,怕挨不过春天,现在看来,却又不像,这是怎么一回事?”
甄华漪道:“这倒无关紧要,崔夫人,你方才要告诉我什么事,我母亲她怎么了?”
原先以为甄华漪重病不起,心存死志,崔夫人这才想要将五儿的事告知她的,只是现在,她又犹豫了。
甄华漪抓着崔夫人的手,眼圈红红地望着她:“崔夫人。”
崔夫人心软了,叹一口气道:“好吧。”
崔夫人道:“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我们年纪都还小,她是采买进府的舞女,舞姿出众,于音律上也极有见地,我与她成了知音,她告诉了我许多关于她的,不为人知的事。
“她并非汉人,而是高句丽人,因战乱一路流亡,接着来到了王家,后来又进了宫。进宫之后,旁人都瞧不起她,若她高句丽人的身份被人所知,恐怕会招惹来祸事,于是她再也不提。我成了唯一知晓的人。
“她总是思乡,盼着能有一天回到高句丽,闺中时,她和我约定,若有一天她回到了高句丽,会给我寄送她亲自采挖的人参,她说只有她知道哪种人参最好。
“我心中知道这只是玩笑话,她进了宫,更不会再回到家乡了,后来长安被攻破,听说她不在了,每每想到闺中的玩笑话,我总是伤感不已。”
甄华漪从不知母亲的这些往事,听崔夫人娓娓道来,仿佛她又见到了母亲,忍不住眼睛发红。
“五年前,我收到了来自高句丽的人参。”
平地起惊雷,甄华漪猛地抬头,眼睫上的泪珠尚未滴落:“什么?”
崔夫人站了起来,边踱步边思索,道:“我起先没有多想,后来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你母亲寄过来的,你母亲没有死,或许她回到了高句丽,但被困住了,只能以这种手段传递消息。我早就该来见你的。”
甄华漪想起了民间的那些传言,传言说她母亲登上了一艘大船,莫非那并不是无稽之谈,是真的?
她告诫自己保持冷静,问道:“可是有谁会救我母亲?”
她从前由衷希望
传言是真的,但仔细一想,燕朝气数已尽,母亲没有亲族,声名狼藉,有谁会愿意去救她?
崔夫人道:“五年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倒有些没有根据的猜测,你姑且一听。
“你母亲的行踪是在晋州消失的,那是晋王当年的地盘,那半年里,晋王一路朝东,击溃了叛军却没有急着返程,而是去到莱州观海。
“或许,他并不是为了观海,而是为了将你母亲送到高句丽。
“我打听到,高句丽王有一位极为宠爱的妃子,在那一年生下了高句丽世子。在此之前,却从未有过这妃子的半分记载。
“你也许,还有一个亲弟弟流落高句丽。如此一来,晋王隐瞒这件事情,倒是解释得通了。”
母后还活着,她可能还有一个亲弟弟!
甄华漪想要大笑又想要大哭,这复杂情绪许久平静下来,她心中还有一层疑惑。
李重焌……
会是他救下了母后吗?
可那个时候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她好似总是看不透李重焌。
五年前,她以为他喜欢她。
后来,她以为他从前厌恶她。
但似乎都不尽然。
崔夫人看着甄华漪怔怔不语,拍了拍她的手。
门外宫女在催,她拖延不得,只得向甄华漪告辞,离开了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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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明丽,草长莺飞。
又到了春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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