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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贺安又病了。
他被发现晕倒在办公室,没来得及吞下的药片撒了一地,面如白纸,簌*簌冷汗染湿了地板,即便没了意识,身体犹自抽搐。
同事将他送去楼下消化内科病房治疗。
从醒来後他便什麽东西都吃不下,闻味儿也不行,喝口水都会搜肠刮肚吐到胃痉挛。
他不信邪,又或者是在和自己赌气,疼痛间歇再往嘴里灌,灌下去再吐出来,如此反复,直到反上来的胃酸灼伤了喉咙,连话都说不出,他终于消停了一些,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吊营养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对劲,像个固执又失魂的行尸走肉,病怏怏的,不太愿意交流,周身裹了一层生人勿进熟人勿扰的膜,还带着种生无可恋的木讷。
来探病的人无从安抚,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和工作,能给予的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关怀和问候,谁也没有时间为不相干的人太费心费力。
煎熬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贺安的生日一过便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
圆盘似的月亮悬在夜空里,亮得有些晃眼。他靠坐在病床上,正是饭点,能听见走廊里来来往往脚步声和喧哗声,只有他的病房冷冷清清,人气稀薄,他看了看茶几上探病的花束丶果篮丶月饼,脑海里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左手仍挂着针,一条胳膊被淌过的药水刺激得又疼又冰又麻,于是擡起右手捏了捏,手腕处传出一股别了筋似的钝痛,原本茫然的眼神扫过去,发现腕骨处有两个青紫的手指印,漠然了半晌,他恍然想起,这是隋聿那天用力捏的。
他当时应该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掉,啖骨食肉。
真要是那样也好,一了百了。
他还不太能释怀与隋聿的那场对峙争执,情绪时不时陷进去,不断地否定丶怀疑甚至是厌弃自己这五年来毫无意义的坚持,那根主心骨被隋聿狠狠地抽掉,他现在更像是一滩烂泥,没追求,也没方向。
这样其实是不对的,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首先是人格独立的贺安,然後才是隋聿的恋人,被他否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自甘堕落,自卑自弃。
可是,人生病的时候最容易钻牛角尖,胃里的疼痛一变得明晰时,那些自我劝解筑成的围墙很快就会土崩瓦解,他还是会觉得自己受感情羁绊,蹉跎人生,活得一无是处。
隋聿冷静了两天,时值中秋,带着队里其他人来医院陪陈昭过节,至此方才得知贺安把他後续的治疗工作移交给了其他医生,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划就划吧,不过是在五年前的旧迹上再划深一点,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昭的伤长好後,隋聿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部队医院的康复治疗更科学先进,也方便探视和照顾,他前前後後安顿好一切,正式归队恢复训练。
猎鹰小队的成员都被练懵了,自从队长回来,他们晚上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要麽负重越野,要麽就是各种体能训练,泥潭里格斗,太阳下打靶端枪,怎麽耗体力怎麽来,每天挥汗如雨,累成了狗。
可他自己也亲自上阵,好像不知疲累,简直像个疯子。
没人敢惹隋聿,只能咬着牙陪他发疯。
这期间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边境传来可靠情报,先前在与老K的势力遭遇对战过程中失踪的猎鹰小队成员徐江有了下落,起因是老K残馀的势力与另一股势力争老大,发生了内乱,他瞅准机会侥幸逃脱,隋聿被要求带队前往当地开展搜救工作,任务一来,全员整装出发。
边境密林,一方搜救,一方搜捕。
在人数上,猎鹰小队伤了一个陈昭,又要搜救一个徐江,一行只剩六人,居于明显的劣势,更不用说在老K那夥人的老巢附近寻人,无异于在大海中跟鲨鱼抢食。
隋聿根据现有情报和徐江的行动模式制定搜救方案,化整为零,两两深入丛林,一边是毒蛇毒虫和陷阱,一边是荷枪实弹的敌人,皆藏于密林,这种搜救,很考验耐心和反应能力。
情报上说徐江受了伤,加之他们的装备和物资有限,需要用尽可能短的时间找到他的隐蔽点,因为怕招来大批人马围攻,在行进过程中,他们尽量减少用枪,悄无声息解决掉不少冒失撞上来的人。
时间过去一天一夜,隋聿总算发现徐江留下的特殊标记,将化零搜索的人召集起来,沿着记号找寻,最终找到了人。
在被关押期间,徐江受了不少酷刑,浑身上下都是伤,除了皮肉,大概还伤到了脏腑,不仅如此,在隋聿一行人找来之前,他又遭遇了毒蛇的袭击,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幸而特种兵出任务都会携带单兵急救包,除了常规配置,这次出来隋聿专门申请了抗毒血清,此时派上了用场。
他们只做过简单的战场救护培训,无法系统评估徐江的伤情,因而只是粗略处理了他的皮外伤,护着他往集合点撤离。
一路上遇袭丶对战丶僵持,时间耗费不少,徐江的状态越来越差,隋聿果断分成两组,一组掩护,一组撤离,好在惊而险之,以受了点皮肉伤的代价,成功带徐江上了直升机。
然而,他们尚来不及庆幸,徐江的情况急转直下,伤口突然崩裂,出血不止,旋即便陷入了昏迷。
在场的人偏偏只有徐江是医疗兵,其他人只会简单的包扎止血,遇上这种紧急情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个个手忙脚乱,直升机争分夺秒将他们送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诊断徐江是在抗毒血清的作用下加剧了内脏出血,需要及时手术,边境的医疗条件都不算太好,备血不足,好在组建小队时,挑选的队员便遵循了血型两两配对原则,隋聿抽了400ml血用来救急。
然而医生水平摆在那,手术的时间被拉长,情况也不容乐观,术後,徐江不宜挪动,请来上级医院的医生诊疗,肯定了最初的判断。
他们携带的抗毒血清具有一定的抗凝作用,以徐江当时内脏出血的程度,首先应当用凝血剂,之後再注射抗毒血清才有可能避免大出血的情况发生。
但当时没人懂这些药理知识,步骤弄混,他们差点儿铸成大错。
隋聿回去汇报救援情况,向大队长和政委详细讲述救援过程,并递交了猎鹰小队的检讨书,虽然徐江侥幸保住了性命,他们还是深觉後怕。
“一般人的想法和你们一样,中了蛇毒要首先用抗毒血清,不是你们的责任,不过也要引以为戒。”
“秦队,经由此事,我申请对猎鹰小队进行系统的战地医疗培训,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我们得学会自救,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医疗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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