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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渝说:“你们这么一群人去围攻他们,还不够有气势吗?如果靠提高嗓门来慑服他们,以他们之老练,肯定会察觉出你心虚。”
罗文雁问:“你是想让我奉承他们?”
陈渝说:“不是。学院里或许正需要某种方法解决这个矛盾,而恰巧他们不知道,而学生却知道。”
罗文雁若有所思,一只手挠着头,一只手指着稿件说:“你看这块,我想通过学生的切身感触来反应这件事情的不合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陈渝看也没看,就说:“你所反对的东西,老师们很清楚,甚至很清楚你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既然人家清楚,你就更要清楚,你们去和他们争论并不完全是为了表达不满,要知道,五四运动也不是单纯的反对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还提出了共产主义思想。所以,你的发言里还要有点有冲击力的东西。”
罗文雁听着陈渝的分析,感觉像是在听一个老教授讲课,虽然感觉很怪异,但却让她很欣喜,她大概最初迷恋的也是他的这种认真,因此听着听着就有点意识游离,陈渝用手指骨敲了敲桌子,她才反应过来问道:“比如呢?”
“比如提一些让学校引导学生上网的思路,提一些让学校反过来利用媒体的影响力去宣传教学理念的思路,这样不仅解决你们的问题,也同时帮助解决学校的顾虑。”
罗文雁点头称是。
陈渝让她对着他将文稿讲演一遍。罗文雁看看旁边,几个陌生人正在隔壁桌吃早餐,她觉得害羞,就说:“一会去操场练吧。”
陈渝不同意,他知道她的顾忌。演讲协会里常常有分组演练,别人不愿当着组员讲演,觉得受众太少,喜怒哀乐都具体化了,不像观众多时可以笼而统之。他却很重视这种锻炼,知道要想成角,必得经过几次草台班的历练,因而非逼着罗文雁现在就讲。
罗文雁不得已,只得演练了一遍。
结束之后,陈渝说:“要做出好文章,就得多读,每节的篇幅多少,词语风格,不是抄抄写写就知道的,比如要烘托出一个烦恼的场景,或是喜悦的氛围,该用多少笔墨,该用夸张的还是隐喻的词藻,该高昂还是低沉,读多了才知道火候,否则听者总有一种痛快了还顾忌,裹住了还漏风的感觉。”
陈渝又将稿件认真看了一遍,说:“还有,你讲的东西不能太多,你要把你的同理心收起来,不能即替男生辩护,又替女生费心,即担心大一新生的体验,又考虑大四毕业生的时间,你以为你在作什么?在和舍友聊天吗?好比一个演讲里附加了过多的概念,没有人能记得住。你的喜怒哀乐对你来说很重要,但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而且发言不会给你留太多时间,这些东西一句带过就好,讲了太多等于没讲。”
罗文雁一边答应着,一边埋怨陈渝不要那么凶,一边又飞快地在自己的本子上速记。陈渝说到“同理心”的时候,她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很佩服他对于这些文字逻辑的领悟,可是她又纳闷为什么他对于与周边的人相处却不能如此看透。
那天早上的座谈会,陈渝没有参与。他一早起床的时候,看到宿舍里那两个积年不为早上的闹钟所动的舍友也起床了——林芃菲和彭钰的闹钟一向是为了吵醒别人,对自己是没用的。他们和佟展一起,说要去院里看看热闹。
陈渝照旧背着书包去了自习室。这个季节的自习室是最被冷落的地方,低年级的同学正像奴隶一样在课堂上与时间抗争,大四的不愿做奴隶的也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还不会听到他们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他在教学楼二楼的教室里看书,像是包了一个整场。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估计着学院的座谈会该结束了,就收拾起东西去会议室找罗文雁吃午饭。
会议室门口还有二三十个人在等待,他们或席地而坐或靠墙站着,正焦急地等待着里面的消息。陈渝没有看到林芃菲和彭钰,猜想他们大约是兴抖抖地来了,发现没有那么有趣,又不愿像其他同学一样在这里枯等,就提前走了。
陈渝也不去问周边同学里面的进展,只把手臂交叉在胸前,也靠着墙等待着。因为头顶有一扇玻璃窗户,他隐约也听到了会议室里的一些谈话的内容,有学生的争吵和质问声,也有中年人苦口婆心的劝慰声。声音断断续续的,他也分不清来自哪一方,只能凭说话的立场做粗浅的判断。
之后,他听到了罗文雁的声音,他感到一种异样的亲密之感,仿佛里面那个说话的人正以某种方式缔结在自己身上。
然后又是一阵讨论声。
陈渝靠着墙,听着里面说话声时高时低,时紧时徐,心里生出一个莫名的想法,想到自己这几年是不是白过了,他倒不羡慕别人能出风头或者名声广播,只是觉得,也许很多面的生活,他都没有体验到,虽然在学习上有些成绩,也自得于此,可是他突然有了单薄之感,好像其实还有更大的自己有待挖掘。
但这想法只是从脑中一闪而过,正赶上下课后校园里热闹起来的声音,他就什么也听不清楚了,随后又听到里面推桌子挪椅子的声音,想是结束了。
后来,检查的事就不了了之了。阎官把没收的东西又还给了学生,宿舍里的网络设置还是保持了和原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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