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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真的话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层层叠叠,久久无人应答。
谢砚面上无甚表情,只漫不经心磨着墨。
净真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世子是什麽意思,只得绞尽脑汁道:“对了!表姑娘今日还让我传话:说无论阿舟是伤是病,她都愿嫁过去终身伺候阿舟!”
室内倏地空气稀薄几分,似乎一双手攥住了净真的脖颈。
净真呼吸不畅,断断续续道:“世子我知道的就这麽多了!毕竟是爱侣之间私密的事,关上门来,咱们外人又能知道多少呢?”
“咱们外人……”谢砚握着墨条的手微顿。
一滴墨落下来,堪堪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宛如一朵妖冶的曼陀罗。
墨滴坠落无声,净真却彷如受了钝击,不知错在何处:“世子恕罪,贫尼知道的真的都说完了!”
“都说完了?”
“是!一字不敢遗漏!”净真言之凿凿,望着堂上:“贫尼也不过盼着阿弟和表姑娘好,还求世子宽恕则个!”
“师太……这是什麽话?”
谢砚终于搁笔,走到了净真面前,虚扶她起身,“我诸事缠身,若非师太提醒,我都忘了妹妹已至待嫁之年,我该感谢师太才是!”
声音温润如珠玉,嘴角浮着惯有的笑意。
如此近的了距离,净真方看清世子俨然还是那个人人称颂的端方公子。
净真这才敢松了口气,合掌道:“我也未做什麽,他们两个郎才女貌,能走到一起乃缘分天定。”
她躬下身去,未见谢砚嘴里玩味着最後四个字。
缘分天定……
谢砚颔首回礼,“师太功不可没,不如,我为师太请一尊金佛入慈心庵,以表谢意吧。”
“啊?这太贵重了,万万不可啊!”净真差点被这泼天的恩赐吓软了腿,忙不叠又伏跪在谢砚脚下。
谢砚睥睨着她,徐徐弯腰,嘴角笑意更甚,“师太操劳过甚,师太,值得。”
冷幽幽的话伴着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冷风,浸透皮肤。
仿佛软刀子,刮过人的骨头缝,森寒彻骨。
净真心头一跳,偷偷擡起眼眸。
十个小厮依次走进来,将净真团团围住。
而谢砚嘴角含着慈悲的笑,徐徐退出禅房,关上了门,带走了屋子里最後一道光线。
净真赶紧起身也要离开,却被两个小厮摁在了地上。
队尾两个人将一桶金漆擡到净真眼前。
那金漆表面光泽耀眼,但因为是刚融制的,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犹如野兽张开巨口。
“你丶你们要做什麽?”
“自然是……奉世子之命,为师太塑金身!”
一瓢金漆猝不及防从净真头上泼下来。
金漆沿着人的耳鼻蜿蜒而流,所过之处如被生生刮掉了一层皮。
净真疼得肺腑俱裂,正要呼救,却瞧见了窗纸上映出一颀长挺拔的身影,正牵着个孩童。
她不能开口,一旦开口,死的便不是她一人了。
她绝望地听着窗外银铃般的笑声,眼神渐渐黯淡无光。
一层层金漆泼下来,扭曲的面容被铸成一尊慈祥的笑面佛。
窗外,石头懵然回头,挠了挠脑袋,“娘好像哭了……”
“你娘做错了事,在向佛祖忏悔呢。”谢砚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循循善诱:“乖孩子别打扰你娘,自去前院吃糖葫芦吧。”
“糖葫芦?”石头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入京的时候便馋京城里的糖葫芦了,可惜爹舍不得给他买,娘早也不管他了。
反倒是只见过几面的世子知道他喜欢什麽。
“世子真好!”石头兴奋地抱住了谢砚的腿,撒了会娇,把满手的油墨都蹭在了谢砚的衣摆上。
“你这小崽子!”扶苍扬起巴掌要打。
“罢了,跟小孩子计较什麽?”谢砚给下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下人牵走了石头。
扶苍望了眼窗户内奄奄一息的身影,又望向蹦蹦跳跳去吃糖葫芦的孩童,心里犯愁:“这孩子怎麽办?”
“孩子……”谢砚若无其事掸去衣摆上的浮尘,“净真说的对,孩子常年身居内院,大门不出,能有什麽错?都是被那些居心叵测的苍蝇给带坏了。”
扶苍知道这孩子约莫是不必杀了。
细细一品,又觉这世子话意有所指,更像是在说问竹轩那位表姑娘。
处置完多事的闲杂人等,接下来就该是表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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