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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漫长,姚盏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具体的争吵导火索是什么,打开手机屏幕,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新消息提醒。
昏暗辐射光映在脸上,如今的他跟小叔骤然间隔了数十年的光景。
姚盏年翻着往日里跟小叔的聊天记录,揣摩着自己十几岁大小时候的语气措辞,在聊天框里反反复复,编辑着消息又删除,重复动作着,最后,指尖悬浮“发送”键上半天。
却还是,实在不知道该发什么内容。
就如同走过三年的校园如今也变得让他格外陌生,方才兜兜转转绕了好远的路,才堪堪找到的大门口。
一切都恍若镜花水月。
姚盏年把手机收回到了衣兜里,两只手顺势也揣了进去。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好像的确是有过今晚这么一遭。除去闹矛盾这种极少数特殊情况,往常,只有遇到实在脱离不开身的急事时候,喻羽书才不会因为只是为了接他,专门来一趟学校。
这次,貌似是真气的狠了。
能够顺路坐回家的最后一趟公交在傍晚十点半,那个时候,他同样被这一帮人拦截耽误了好久,为了及时赶上车,姚盏年也并没有想着多生事端。
等好不容易摆脱掉他们后,紧赶慢赶里,幸好还是赶上了最后一趟车。
刚到门口,就与难得仓促情绪外显,急匆匆套外套正要出门的小叔碰上了面。
姚盏年险些直直撞在了他的身上,及时刹开了一段距离,他恍然看着面前人冷峭的眉眼,琥珀色清冽眸底,倒影出来姚盏年茫然的剪影。
蓦然看到他出现的一瞬间,男人怔愣一瞬,下意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人,确保人是安然无恙的。眉头不自觉蹙起,急匆匆的动作却肉眼可见缓和下来。
两个人在门口一时无言,面面相觑一会儿,却最后,还是喻羽书主动开口,语气生硬丢下一句“我公司有急事”,就与他擦肩而过。
……
但这次不用推测都知道,是真赶不上了。
市中学校离隔壁的边区位置大概几十公里左右,虽然能硬跑回去,但初来乍到的,姚盏年思绪混乱,更想先安安静静梳理一下现状。
左右今晚上小叔也不会在家,不会发现他夜不归宿的。
慢吞吞从衣兜里抽出新的纸巾止着鼻血,他直接在学校门口的草坪边缘附近,找了块足够干燥干净的地方,往身下垫了一本书,安然躺平。
前世,在继小叔被害不久后,他同样精神恍惚间失足溺亡身死,最后残存意识是他已被自称系统的声音宣布绑定成功。
事后它承诺,只要他在由它负责,但即将分崩离析的6201号无限流世界线担任特派管理员一职并成功完成与它的拟定合同指标,系统便向主脑打报告,自愿协助姚盏年实现任意一个愿望。
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支撑着姚盏年每每在望不到能够逃出生天生路的无限世界里,死撑着最后一口浊气。哪怕只剩下了尚未流尽的最后一口血,也一点点活生生爬出了一条狭窄生路。
姚盏年自打有记忆起,就一直是孤儿,在适龄年纪与孤儿院得一批孩子一起,一同被一家致力于慈善事业的陌生企业资助上的学。
他还是小不点时候,性格敏感、孤僻,唯一的优点就是脑子灵光学习好,不闷不响间,成绩名列前茅。中考后又以全市第一的成绩成功考入市重点高中,带动资助他的那家企业也一路水涨船高,才自觉因此引得了当时的新任接班人,喻羽书的侧目观望。
姚盏年第一次见到他的资助人,是在他假期兼职饭馆里的电视上。
电视里的年轻企业继承人在新闻发布会上一身做工精细的西装得体,勾勒出他标准腰身。
他靠坐在背后老板椅上,姿态放松但足够赏心悦目,交叠在一起的手指根根修长净白,食指在主人思索发言时候,不自禁轻点着手背。谈吐从容气质矜贵,发丝都被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气质冷冽又过分漂亮的眉眼。
他在回答完记者在关于公司战略问题的提问间隙里,轻飘飘带过了一句对被资助学生姚盏年同学取得佳绩的祝贺,鼓励他积极进取继续努力。并表示公司会持续加大对各类贫困生的资助力度,也将设立项目,特别资助姚盏年同学直到正式结束学业的一切费用。
姚盏年端着一叠刚收拾出来的空盘子静静望着早已换台的电视,廉价白t恤淡蓝牛仔早就被油污黏连成一片狼藉。
虽然很俗套的比喻,他自知自己也没什么高雅点的文学素养来描述,但在前世的他心里,以及现在的他心里,小叔真的是一轮清冷月亮,就该永远悬在天上,对任何人来说都永远遥不可及,触手不可得。
*
系统对难得寂静的黑夜环境都有点ptsd了,怀念起来在6201世界线与管理员在各个无限流世界死里逃生的峥嵘岁月。
管理员还保留着喜欢孤零零一个人坐地上不知道发什么呆的习惯,好在它也都习惯了,提高精神兀自孤军奋战保持警戒状态,给管理员放着哨。
姚盏年条件反射摸了摸衣兜,却只摸到了一颗糖。
柠檬味的。
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的他不会抽烟,自然也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喻羽书当然不能容忍他学坏。
但现在也是真的身无分文,这些年在其余小世界摸爬滚打的存款需要计算换算事宜,拨款过来也有时间延迟。
他用纸巾堵住鼻血,下巴上的血痂没来得及干涸,就又被冲涤湿润。姚盏年略微昂着头,开始头晕眼前花白,察觉到了不对劲。
实在是有些抑制不住的趋势。
拍拍身上的灰尘草渣扶着电线杆站起身来,无奈,打算只能先去附近药店碰碰运气,希望能看在校服在身的份上,老板同意让他临时先压上学生证赊着账,明天再想办法。
身侧突然一阵紧刹轮胎与沥青路面摩擦的声音。
急促按喇叭的声音从他斜后方响起,有车灯擦过姚盏年身形打在了他身上。
紧接着,是车门被粗暴开合声响。
姚盏年条件反射偏过头,却被刺眼车灯晃了眼,抬手闭眼挡在面前,后退几步。残存视野里,只恍然间看到好像是一辆既熟悉又陌生的黑色商务车。
……这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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