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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25冬月十八:缘分
容沙白也笑了笑,接着说:“回国後母亲带我去看了外婆,之後她就回山东了。家里外婆的东西都还在,就老是想起她这个人,就一直住在我租的房子里。也是今年她忌日,我回了趟家,在床头柜里找到了那枚玉佩,外婆生前一直想修复它,但问过好几个师傅,说修简单,修旧如旧难,她也就歇了这番心思。
“我也问了好多师傅,都摇头。说起来也是缘分,一来二来的竟求到了杜老那里,见了面才得知是我大学老师的先生,于是这件事儿就被杜老包揽过去了。闲谈之馀,杜老看我的状态,觉得我有些走不出来,就跟我提起了你。”
说到这儿,容沙白眼睛里难得溢着笑,语气不由自主的放轻缓,娓娓道来,“一下午的茶香,抵不过故事的韵长。祖孙情深,师徒传承,不因先人之死而颓废,反以故人之志为所求,一路走来,磨折不损劲节,天资气度俱佳。对比我在外婆离世後的低迷消沉,真的是愧赧又敬佩。即使那时我们还未见面,我便已经觉得这位寒先生一定是一个极难得的妙人,见了面後,果真不虚古人之言——此神仙中人。”
冬月初四,小东楼初见先生,乍一看如云端月,再一看满是率性风流,惹人羡艳。
这一幕既已刻在他心里,那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天色渐墨,晚风扶松,积雪的凉意贴着地面悄悄旋生。
有些泛冷了,寒羌水轻哈了口气搓手,而後拢了下衣襟,笑道:“难得杜老没调侃我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今生有缘,自然不会无分。”
“杜老也说我们会投缘。”容沙白轻扶了一下眼镜,道:“可能姜还是老的辣吧,聊熟了之後,杜老就说咱俩见了面说不定能一见如故。我问为什麽,他就说因为你以前没少闹腾。我就更好奇了,问他怎麽知道的,你猜他怎麽说?”
寒羌水还真有点猜不到,只是笑,“难不成他还学会相面了?”
“这倒没有,”容沙白也笑起来,回忆着杜老的说话时的样子,道:“我问他,他哼了一声,说有现成的例子,他打小看着长大的那小子,手艺绝眼睛毒伶牙俐齿不饶人,老大了才知道收敛,如今就跟我这脾性一模一样,末了反问道这样难得的人凑一块儿,还能不一见如故?”
“是这个理儿不错,但你看吧,我就知道他指定得揭我点短。”寒羌水无奈过後,也是有点好奇,容沙白如此沉稳的一个人,以前倒底是怎麽闹腾的。
他便问了出来,容沙白想了想,叹笑一声,“我啊,以前挺爱玩的,到长辈眼里,就是有点不安分了。”
“一般来讲,寒暑假我是不着家的。”容沙白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买一张火车票,背个包就走了,穷游,钱花没了就打点零工凑,把想去的地方去了也就回来了。後来认识了不少朋友,那时候奖学金加上兼职赚的工资,手头富裕了就跟朋友组队出去,摄影丶徒步丶攀岩丶潜水,什麽都玩过。这麽野了大概七八年吧,涨了不少见识,去过西藏,爬过珠峰,也看过敦煌,跑过内蒙,在梅里雪山见过日照金山,也下了江南淋过烟雨,还去过祖国最南边的曾母暗沙。那时少年心性,不看遍大好河山不还家,着实让家人为我担忧了好些年。”
山河风光醉人,一个人出没出过家门,有没有投身至这广袤的天地间过,那眼界丶心境丶态度往往是截然不同的。
人浮于世,山海成书。可以说,没有这份精彩的人生履历,也成就不了如今的容沙白。
好半晌,寒羌水才叹道:“杜老拿我跟您比,真真是折煞我了。我小时候是纯粹的折腾,太爷教我篆刻,此外还拜师学过书画古玩赌石,乐器也涉略过,虽说有几分天赋,可华而不实,倒被捧得飘飘然了,外人看着好那只是外人看着,对我来说,只能是博尔寡约,杂而不精,徒有其表罢了。”
再往下说时,寒羌水的语气带上了点微微的自嘲。也是,哪个人年少时没有仗剑天涯的梦呢。
“也不瞒你说,碍于身体原因,外面的大好河山我也没能有幸领略,虚长至而立之岁,倒颇有闭门造车之嫌疑。”
不过,若不真正与寒羌水交往过,只听这番话,怕是要觉得此人过谦的忒虚僞。但真正见识过寒羌水这个人,就不会这麽觉得了。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谦卑,这样一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修养,是他所处的传统行当的幸事。
这样的先生之风,容沙白在自己很多老师的身上都领略过。
“从古至今,万卷书与万里路谁上谁下争论不休,但我以为,书即是路,路即是书,无路不成书,无书何以路。”容沙白静静的看着他,笑道:“我们都在自己最好的状态里,这就足够了。”
寒羌水点了点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想来世事漫随流水,我们都不必纠结过多。”
“偶尔纠结倒也无伤大雅,我们这个年纪,还是容许有一些抱怨和愤懑的。”容沙白调侃道:“比如我外婆在世的时候,不知听了我多少句不想上学和不想上班。”
果然,寒羌水不出所料的笑起来,语气轻松的打趣道:“看不出啊,向来稳重的容老师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是啊,”容沙白也笑,语气既无奈又怀念,“也不知道外婆因为我头疼过多少次。”
不管过往如何,但这个被外婆疼爱的孩子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温和知礼,儒雅风趣,举手投足都显现着优良家风。
“有你这样的外孙,你外婆一定很骄傲。”寒羌水感慨道。
容沙白微微侧头,语气诚恳,“你太爷也一定是。”
寒羌水叹了口气,默默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色翡翠扳指,有些遗憾道:“我生平一大憾事,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太爷他老人家没福气,直到走的时候都还操心着我的事儿,那时我太年轻了,也没能闯出什麽名堂来,跟个愣头青一样。对我来说啊,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有时候真的蛮想回到以前,让太爷看看现在的我,告诉他我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好叫他放心。”
容沙白轻声道:“可是老人家会心疼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感觉我长大後,对外婆的亏欠比以前是要多的。那会儿上学忙学业,上班忙工作,陪伴外婆的时间明显减少,我能感觉到老太太没以前快乐了,或者说是变的有些孤独了。她身子不太好,喜静,也不愿跟其她老太太聚一块跳舞聊天,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戏,小东楼还是她带我去的。还有就是遇上点事的时候,比如身体不舒服或家里缺东西之类的,都一个人担了,总不跟我说,生怕打扰我工作。”
寒羌水插了句话,“还是怀念小时候,家里酱油没了就打发我们去买。”
“是。”容沙白顿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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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忘了早设定时,罪过罪过。
建军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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