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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41冬月十九:远风
有些人见天晚还是走了,但有些好事的还是留了下来,不过不好意思站近了看,于是便隔了一段距离远远观望。
见此蓝种玉心累的叹了口气,“我家门前的闲言碎语,怕是短时间消停不了了。”
寒羌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家住一段时间,他们新鲜一阵也就算了。”
“行吧,等过两天我收拾收拾就上你家住去。”蓝种玉应道:“话说你那儿离小东楼比我这儿还近,上班还能方便点。”
正说话间,便远远瞧见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往这边跑,等快到了门前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蓝种玉见此走了过去,“许同风?”
许同风扶了下跑歪的眼睛,可能是因为跑步导致脸上有点发红,他尴尬的跟蓝种玉握了下手,“蓝老板,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蓝种玉轻叹口气,“快带阿婶回去吧,我看她情绪不太好。”
许同风愧疚道:“来的路上我都听人说了,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您的事我没有跟别人讲过,但我有个写日记的习惯,可能……妈妈可能看到了。”
他紧接着继续道:“我妈妈平时不这样的,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聊过这件事,所以她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有些失控,我代她向您道歉。您看要不我加您个微信,後续我们再谈一下精神损失费的事。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想先带我妈妈先回家。”
蓝种玉摆了摆手说不用,许同风想着有他电话也不会找不到这个人,就准备先去搀扶母亲。
谁料阿婶竟一把推开了他。
许同风有些狼狈的踉跄了一下,几乎是哀求道:“妈,我们先回家好吗?”
“我没你这个儿子!”阿婶冷眼瞧儿子,几乎是用目光淬着他,“你爸死了,我当了十几年的寡妇将你拉扯大,我不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我就想你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对得起我吗?!”
许同风轻轻唤她,“妈,我们先回家好吗?”
“这个天底下哪儿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道理?”阿婶怆然道:“断子绝孙是要遭天谴的啊,你得结婚生子啊儿子。”
不远处的蓝种玉脸色忽然黯淡下去,身上好像在下着一场细密而潮湿的雨。
忽然,寒羌水状似无意的搭上他肩膀,语气轻快,“脱单了啊怎麽不知会一声,改天见见?”
蓝种玉释然的笑起来,“好啊。”
容沙白听不见寒羌水这边的动静,但大概也能猜的到他们在谈论些什麽。
老实说,对于蓝种玉的性取向他早就有了猜测,只是没想到证实会来的这麽快。
他馀光瞥了瞥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梁秋池和阮西烛,聪明如他,既知前因後果,大概也能看得出这师兄弟二人之间的不寻常了。
另一边的许同风在母亲说完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很静却不容忽视,“您认为离异丧偶不是正常人,单亲家庭不是正常人,同性恋不是正常人,那什麽才是正常人呢?”
“起初我也想成为您口中的正常人,因为我不想让您失望,所以在您不知道的地方,我与我自己争斗了很多年。但後来我想通了,既然我是同性恋已成为既定事实,那我为什麽要去抹杀它?至于遭天谴——那就让雷来劈我好啦。”
许同风自嘲的笑一声,轻声道:“我只是喜欢男人而已,又不是犯了天条十恶不赦,我照样忠党爱国,照样工作生活,照样照顾您陪伴您,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麽您要因为一个性取向就全盘否定我呢?”
阿婶忽然哑口无言。
许同风捡起地上的菜篮子,把菜拢好放回去,然後扶住母亲,慢慢道:“我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您口中的正常人,但那又如何呢,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妈妈,您应该看看远方了。”
他向蓝种玉一行人点了下头,然後带着母亲沉默的慢慢远去。
周围的人也早早散去了,只剩下他们几个。
寒羌水看向蓝种玉,“不早了,我们回了。”
这麽一出闹剧下来,蓝种玉也有点累,只笑道:“目送你们啊。”
“得了吧。”寒羌水走着路,头也不回的摆了下手,然後吆喝了俩徒弟一声,“孩儿们,跟上。”
事情解决了,阮西烛看着师父没责怪自己的意思,便也蹦蹦跳跳的跟上去,模仿着懒羊羊的声音道:“他们都不懂得欣赏我,我都懒得解释,我照样享受阳光和青草。”
容沙白落後半步,跟梁秋池并肩走,低声询问:“你是要准备和尚兰坦白早恋的事吗?”
尚兰这个名字陌生,梁秋池明显一愣。
“尚兰是你师父的表字。”容沙白笑笑,然後想了想,又继续道:“不过我觉得最好不要。”
梁秋池低声问:“为什麽?”
“有太多原因了呀。”容沙白温声一一解释,“一来呢,你们正处在升学关键期,作为长辈,我们肯定是不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谈恋爱的。二来呢,你们还小,人生有点太多不确定性,我们担心你们走不长远。三来呢,两个男人在一起可能会有点辛苦,今天的事情相比你也看到了。四来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今天你师父不想提这件事情。”
梁秋池讶然,“师父知道?”
容沙白看着前面打头阵行走的青年,微微勾了下唇,哼笑一声,“小看你师父了不是,你这师父呀,可聪明着呢。”
就这麽慢慢走着,容沙白忽记起前些日子偶然在网上搜到的缅甸翡翠公盘的视频,一夥人热热闹闹的围着一块毛料正准备解石,里面某个镜头一晃而过,竟让他隔着年岁看到了寒羌水二十多岁的模样,那种在自己领域里盎然的肆意,只有疯长的爬山虎才衬得上的生机。
寒羌水这个人啊,他身上有轻佻浪荡之风流丶玩世不恭之戏谑,有风花雪月之才情丶温良恭俭之谦卑,亦有波澜不惊之沉敛丶渊渟岳峙之威重——
如此矛盾,如此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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