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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运浑仪
“澜婴!你若再不来,兄弟我就交代在这里了!”霍不凡热泪盈框,险些跪拜在雪地上。
宫战和赵猛志斩断了镣铐,此起彼伏的声声谢恩之後,这群半魔人颤抖着奔向了城门口,一起逃离银沙城。
霍不凡和灵娆用镣铐缚住了打晕的士兵,再跟赵猛志一起将人拖到巷子里的角落,埋进两尺深的雪地里。
随後五人藏身于一处废弃的布庄,听霍不凡将经历之事全盘道出。
血域结界松动,魔气外泄将银沙城和芳野城的百姓变成了半魔人。王後当年携西辕五万术士抗旨出走,大军驻守银沙城中,依然没有改变银沙城被魔化的结果。那些羁押半魔的士兵便是见西辕势态日渐衰败,从而叛变倒戈的术士。
而因为澜婴和赵弦大闹九重春,得罪了万斯屠,九重春不得不迁至芳野分店。霍不凡不顾邱玥白的极力反对,追随灵娆来到芳野。芳野物价奇高,即便如霍不凡这等身份的贵公子,没有万全准备也很难在奢靡的九重春为灵娆赎身。
没多久霍不凡盘缠用尽,两人决定逃出芳野,私奔到南寰。不料被馆主骆倾城当场抓获,要按九重春的规矩斩断灵娆的双腿。霍不凡为了救灵娆,毅然替她扛下所有罪责,被骆倾城废了双腿,丢弃在大街上。
十日前邱玥白在一处废弃的庙宇里寻到了半截身子的霍不凡,恰在他耗尽了全部灵力为霍不凡断骨再续,重生血肉之时,一个白衣蒙面人突然到来,使出化魂鈎将邱玥白的妖丹挖走。邱玥白自知将死,却骗他说只是重伤,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还让他务必尽快回到南寰接任国主之位。但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待邱玥白在客栈安顿下来,霍不凡便偷偷去了“手抓病”江培济的住所,希望能有什麽法子让邱玥白尽快好起来。
“邱玥白曾说,若南方有星辰陨落,即是他命绝之日。小时候讨厌他对我太过严苛,总是限制我的自由,因此每日都盼着天上哪颗星星能早日落下来。如今朱雀七星暗淡无光,它真的陨落了,再也不会有人对我严加管束,但我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霍不凡泣不成声。
自五彩晶镬跟前与澜婴匆匆一别,霍不凡便被指引到了银沙城,在这里不但遇见了万斯翦,还有赵弦。
万斯翦在血域之门找到了王後流干了血的骸骨,而五万西辕术士与银沙城的魔兵早就战到所剩无几。至于同行的赵弦,妖丹之中有一半早被魔气浸染,他刚踏入银沙城便感应颇大,最後抑制不住魔气发了狂,要将万斯翦的血放进血池,用以推动血域之门外面矗立着的一个巨型水运浑天仪再次运转。
“什麽光境暗境,都是江培济编来诓人的。目的就是把你们分开,好让半魔万斯翦给血域献祭。亏你还把赵弦当兄弟,不惜跟他出生入死,这家夥就是个魔头!是刽子手!”霍不凡愤恨捶墙,对澜婴说道。
“我们在冥界见到邱玥白,此事说来话长。简言之便是,有一个叫徐怀卿的人窃走了邱玥白的妖丹,还操控着东轩少主赵弦。”宫战听完霍不凡的叙述,并不认为他的脑子好使,所以用最简单易懂的言语说道。
霍不凡哑然。
“你方才说,水运浑天仪能打开血域大门?那里面有什麽,非要打开不可?”澜婴问霍不凡,眼睛却又看向蹲在院外,用手掌给地上的蚂蚁遮挡风雪的赵猛志。
霍不凡点头道:“邱玥白说过,谁开啓血域之门,里面的百万不死魔兵便会效忠于此人,天下便唾手可得。方法便是用半魔人的血,去推动水运浑天仪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转动,血域之门便能开啓。不过很怪,赵弦杀了半个城的半魔人,持续给水运浑天仪灌入血肉,它却运转得极慢,好些天过去了,钟声也才鸣了八下。”
“万斯翦人呢?”宫战心下一惊,急问道:“他是王後嫡出长子,又是半魔之主,若是抓他来献祭,开啓血域之门此一人便足矣。”
“芳野无故暴动,全城的半魔都涌入了银沙城,万斯翦便是那个时候同我们走散的,至今下落不明。想必找了个安全之所躲了起来。”霍不凡道。
灵娆觉得他没说完整,补充道:“芳野全城被一股破魔之力辐射,半魔不堪其苦,只能往更偏远的银沙城逃亡。九重春的人以为战事将起,纷纷收拾细软跟着大家一起逃到银沙城。不料刚一入城,除了半魔之外,所有普通百姓和小妖都被赵弦下令就地处决。”说着擡手指向院中的赵猛志:“就是他打开城门,带领百姓们逃走,才不至全都将性命枉送在银沙城。”
“本以为用狸猫的幻术让双眼通红,看上去跟半魔无异,就能逃脱被屠杀的结局。谁知道赵弦让鬼八脚将半魔统统关押起来,以备献祭之用。你们方才救人时也看到了,我们这一队就是要轧碾成血水肉糜,倒进血池中推动水运浑天仪运转的半魔。”霍不凡说着转头,眼里满是愧疚地对灵娆说道:“早知道当初就跟邱玥白好好学习术法,兵法,治国之法了。是我没用,自以为是,我害了你。”
灵娆握着他的手,含泪摇头:“你别这样说。如果没有你,我刚入银沙城就跟骆倾城一样身首异处,根本活不到现在。”
“当前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解救半魔人,破坏水运浑天仪,让血域之门永无开啓之日。”宫战听完这二人的叙述,理清了接下来的方向。
澜婴点头赞同:“没错,半人半魔的血肉恰好成为贯通人魔两族的媒介。要制止浑天仪运转,就得切断媒介,放走关押的半魔,不能让他们聚集在银沙城被徐怀卿荼毒。”
灵娆微怔,低声道:“如果赵弦真的是魔,你们会不会误会了那个......徐怀卿?”
澜婴没时间给她尾尾道来,只能言简间骇将大至说了个清楚:“我们两次与徐怀卿交手,发现他体内有从苍龙灵君和朱雀灵君那儿窃来的妖力。此人曾为了夺取玄武妖丹,点燃了北瀛与各国的战火,又十分善长附身夺舍,以他人之貌混迹于世间。所以我和宫战有理由相信,此赵弦并非彼赵弦。”
见灵娆眼带慌乱,抿唇不语,霍不凡安慰道:“有澜婴和宫战在这里,管那徐怀卿是何等模样,也定能力挽狂澜。别担心了,这儿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灵娆倒是个好说话的,霍不凡三言两语便叫她宽了心。几人拟了个计划,准备丑时三更分头行动,一方去释放半魔,并送它们出城,另一方去血域之门伺机破坏水运浑天仪。
澜婴却陷入了深深地自责里。她从来只知赵弦话少,无论顺境逆境总是会站在自己身边,却没有了解过赵弦是怎样的本心,没有关心过他真正的渴求。他是那麽在意自己的容貌,确切地说,是在意她对他的感观,竟不惜以命去搏,只为她一见倾心。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中了狐族的圈套,让脱胎换骨之法引入了歧途,一半妖元被魔气浸染,才有了徐怀卿的可趁之机。
她双眸澄澈,向来藏不住事儿,只是愣神片刻,便能被宫战猜中八分。
宫战自知接下来要说的话定会让澜婴难过,因此闭口不言,转身步入院中。见赵猛志手背上已经覆满了积雪,而手掌正下方的地面上,一群蚂蚁正在奋力搬运一块发了霉的茶果子,许久也没能挪动半寸。
近了,他沉下嗓音对赵猛志说道:“赵弦贪图皮相之美,被徐怀卿附身後铸下大错。但万恶之源皆因一个贪字,万千人的性命断送在他手里,赵弦就算死一百回也不冤枉。你虽口齿愚钝,但心思却似明镜,理应晓得自古正邪不两立的道理。你与他手足深情,在战场上针锋相对时难以做到心无旁骛,若是非让你行大义灭亲之举不可,就显得我们过分不近人情。因此,你大可待在此处,不参与任何行动。”
宫战话毕,赵猛志条地一个手抖,积雪从手背上垮塌下来,那些被他庇护老半天的蝼蚁,在瞬间全都覆于雪中,生死未卜。
他起身走向屋内,却因体格过于壮硕,即使低头弯腰,仍然卡在门框上进退两难。他身上的雪花纷纷落下,只得站在门外对澜婴无奈地说道:“我跟.......他们......去救人......”
水运浑天仪在丑时再次响起。
赵猛志为避开与亲兄弟的正面交锋,选择跟霍不凡和灵娆去解救半魔。而澜婴则跟宫战顺着城中阡陌纵横的河渠,去往血河汇聚的尽头。
河道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着一架半人高的水车,在血水和肉糜的混合物中缓慢的转动着。看着里面各色暗红,猩红,粉红的脂膏状糜烂物体,闻着令人五脏之中翻江倒海的腥腐之气,阵阵强烈的麻意从脚底沿着背脊,直冲澜婴的天灵盖。
他们轻松避过几组巡逻的士兵,来到城中八条河渠共同汇聚之处。此处三面环山,四野空旷,仅广场正中有一高耸参天,木石搭建的浑天仪。此物形同城楼,拢共三层,长宽皆是二十尺有馀。下层安装了七十二个水斗的枢轮,注水激轮,便可令其自转。
现徐怀卿在八条水渠之中投入绞烂的半魔人,以其血肉流动去控制枢轮运转,并带动二层的球体转动,每转动一圈,最顶层的巨硕铜钟便会有钟声报响全城,便知是血域之门离开啓之时又近了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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