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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另一端的电子宠物终于安宁了。
花涧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碳素笔,在纸上再舔两笔。
画纸上,一副速写成型大半,简单勾勒出一张眉梢眼角盈着些微笑意,不太着调又含着几分温情的脸。
而相比于一张速写的成型时间,沈亭文的馄饨就来得比较晚了。老太太的病情还算稳定,顺利转了病房,沈亭匀想办法办了特需,方便家属进去陪护。
虽然稳定到场的家属就沈亭文一个。
沈亭匀要顾及公司,不是特别容易走开,只能晚上来一回。沈父沈母不愿意单独来,一定要拉上一个,沈亭文嫌烦干脆不让来了。至于沈亭文嫂子,她愿意归愿意,沈亭匀不大放人。据沈亭文说,是怕万一撞上不靠谱的家长。
都是不见不烦,真正受罪的只有沈亭文一个。
花涧在旁边继续他解谜游戏,听着病房里的机械音,还有沈亭文吃东西时一点微小的声音,神色浅淡。
病房里挨着桌子一边的灯没开,窗帘也没拉,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再加上隔音做得好,显得特别安静。花涧切换场景找线索:“既然没有兄弟情,干脆别做没有前提条件的白日梦了。”
“真的,花涧,”沈亭文真诚道,“你说话如果不这么毒的话,我可以当场像你求婚。”
“那么我应该感到庆幸,”花涧头也不抬,“至少我避免了直接步入坟墓。”
沈亭文:“……”
沈亭文好笑:“那谈恋爱追人算什么?慢性自杀?”
“那离了又结岂不是仰卧起坐。”
沈亭文乐不可支。
不过要沈亭文扪心自问,这几天花涧确实很照顾他。就他自己而言,虽然没娇贵到花涧那种半点人不想见的程度,但身边人多了照样觉得烦,一烦就像看见花涧,于是想方设法找借口。可花涧不知道看明白了还是没看明白,任由沈亭文折腾,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花涧是一个……很自由的人,抛开容易拉高好感的样貌不说,花涧有分寸,知礼节,心思敏锐而思维活跃,哪怕开玩笑,也更容易让人理解为风趣,有着在社会中如鱼得水的条件。沈亭文想,但与自己的瞻前顾后,一次次屈服于内心相反,他又确实可以在心理上断绝与他人,与社会的依赖,毫不犹豫提出拒绝,只为自己过得舒心。
他能够成为这种不拒绝的诠释吗?
沈亭文一手支着下巴,又喊了一声花涧。
花涧示意他说。
沈亭文没立刻应声,就这样凝视着他,视线一寸寸抚摸过轮廓,说:“我们出去说吧。”
花涧抬头,稍有犹豫,在沈亭文的目光中,最终默许了要求。
沈亭文勾唇。
他确信,花涧确实对他有出乎意料的纵容——完全可以解释为纵容,而不是对于朋友的宽容或者所谓房东的容忍。
就算他不是字文必究的人,依然可以清楚分出其中含义的不同。
门锁发出一声很轻的碰撞声,黄昏下的医院走廊光影遥遥。沈亭文带花涧穿过走廊,拐进尽头的楼梯间,退开两步看着他。
楼梯间背光,灯也没有亮。花涧看到声控灯的开关,屈起指节去敲。
他的手腕被沈亭文扣住了。
沈亭文站得很近,超越了安全距离的那种近。初夏将尽时午后的热量一下涌起来,让花涧在转瞬间就沁出了微微的薄汗。他近乎是压抑地呼了口气,才按住自己本能的生理反应,皱起眉往回收手。
沈亭文跟着更近一步。
他们之间已经逾距,这一步更是让所有转圜余地遗失殆尽。离得太近了,这种距离里,花涧觉得自己几乎能感受到旁边那人的心跳,急促而热切,让他完全招架不来。
花涧侧脸,想躲开近在咫尺的呼吸,没有躲开:“有什么话要来这里说?”
“想问你一件事。”
“你管这叫询问?”花涧抬了抬自己的手,“拷问还差不多。”
他在紧张,沈亭文想,一向游刃有余的花涧居然也会紧张,他不太相信,可花涧指间确实有令人不得不得在意的紧绷——不是被冒犯的气愤,是单纯的想要逃避的紧张。
为什么?沈亭文有一瞬出神。他松开花涧,让开一点空间,垂眼看花涧低头整理袖口,收起情绪,轻声道:“一点你可能不会回答的事。”
袖子的扣子在刚刚的动作里被弄松了,花涧自己折腾着,没折腾出名堂:“那不要问。”
“你不想回答的事情太多了,”沈亭文不紧不慢,比起花涧,他此刻显得更加冷静从容,“但有些事情,我如果不问出答案,会心心念念一直惦记,想东想西,浑身不自在。”
花涧了无感情笑了声。
“我猜,如果我回答了,日后不自在的人就是我。”花涧说,“我拒绝。”
沈亭文看着他。
视线从略微高一点的地方落下来,坠进他眼睛里,花涧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下,听见沈亭文轻慢的声音在咫尺之距响起:“你不会不自在的。如果你没有说出这句话的话。”
花涧一愣,骤而升起一阵被戏耍了一样的恼怒,而沈亭文语气一成不变地说下去:“——你只会说,‘那是你自己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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