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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力掩藏自身怯意丶与师父对望一眼,见她并无阻拦的架势,我心里一横,面对男人开口便道:
“实话实说,已经看出您的大限就在明年农历5月,届时必须寻求化解,然而此命太凶丶化解不一定有效,成功後也不免有反噬之嫌。
按照以往案例丶最多延长寿数12载。看您有强烈的求生念头,才会自己找上这边来。您若有心自救,本人……本人必定倾力相助。”
“如此命盘,诊金我们是不收的。”师父接过纸去只看上一眼,就放下来对男人说,“但若做化解之事,如同阎王手里赎命,需要相应报酬。”
“上一位看命的师父让我少穿黑色丶蓝色衣服,家中不要放鱼缸,洗澡不要坐浴缸,远离水畔,请问是否有用呢?”男人转而问师父。
“改皮毛不改本质,没有大用。”
“我去年出过交通事故,是开车时总分心导致的。我最终是会死于交通事故吗?”男人面向我问道。
“这麽详细的事情,恐怕我和徒弟回答不了,也不能回答。”师父帮我挡住了。
“嗯……实话说,我时常恐惧死亡,时而又想自绝于世……”男人的声音开始变得虚渺。
“不论如何,您有心自救的话,死期将近时可以尽力化解,如我和徒弟之前所说,只是,价格不菲。”师父口中只是转着车轱辘话,不再给出更多信息。
我则眼观鼻鼻观心,如此静等两人交涉时,心间惴惴地想:若此刻有那一干鬼王丶司命神在身侧观瞻人间,会怎麽看待此事呢?
祂们若允许了凡人贪生丶多活这一二十年,恐怕世间因缘也会有不少错乱吧?还是说,就连那做法延长寿命丶最终成功的事情,也在衆神鬼的计测之内呢?
等沙罗再来,我定要问问祂的。
男人抹过脸去咳嗽两声,呼吸浅浅地沉默半分钟。
就在我冷汗直冒地胡思乱想之时,他泛出浅紫颜色的枯唇居然向这边流露笑意:“……我是不缺钱。但,谢谢。这麽清清楚楚地听到二位师父铁口直断我的寿数,心里却是不乱了,一下子就能接受了。”
“不必做什麽挣扎了,看来,如今开始安排自己的後事,恰是好时机。”他说着想去口袋里掏钱包,又想起师父分文不取的话,只礼貌地点一下头,“谢谢,真是麻烦您和小师父了。”
男子起身离去时深深鞠躬拜别,还向我露出微笑。面对面前这柔软温和的生命,骤然间我眼眶湿润丶全身发麻,下意识张口起身想要挽留。
全程没有干涉我的师父,却用厚重温暖的掌心一下子按住了我的手。
能感觉到,她的拇指秃秃的丶手心有层薄汗,腕子上的木珠和木环很硬,将我的皮肤压得生疼。
站在门边,目送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于炎热干燥的山路远端,师父才轻声对我说:“当命主不要你介入的时候,他不再有问题问你丶已经得出了自己笃定的答案。
你若去干涉他,本没有罪过的事情,就有了罪过。”
“我只是心里难受。”
岂止心里难受,眼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被放弃”,全身都在叫嚣着难耐的情绪丶好像小针不断扎刺皮肤那样浑身不安,一边眼泪掉下来,我忙擡起袖子擦擦。
“你要经手的命盘还有千千万万个,也还有别的使命要完成。现在经历得深刻些也是好的,”师父深吸气丶叹了一声,背着手进门去了,“之後就会习惯。”
面对这总结性的话语,我一身反骨瞬间起来了,口中埋怨一样对着师父挺拔的背影说:“习惯?您是说要我对人家麻木吗?那是人家的命呀……”
师父脚步停了,但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我能看到一点脸庞和睫毛起落时的形状。一向情绪不外露的师父没有给我什麽明显喜或悲的神情,也没有详细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对我托付说:
“以後,来客的命盘就交给你看吧,我最多在你的错处上指导一两句,之後丶也会越来越少介入你的判断的。”
我心中略有赌气,可师父的托付我不敢违背,师父的指导和修正我也必须听取。
一连几日将十几位来客命盘看过,临场经验上倒是有所增长,但师父坐在身边丶又会徒增我心态上的别扭。
这日疲累得倒头就睡,抚着平安扣入梦後丶沙罗从半空中衣袂飘飘地降落到窗边,竟是背着两手丶踩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利剑。
祂脸色得意,口中戏谑道:“怎麽样?被师父削了没?还是舍得教授你这御剑飞行的秘诀了?”
“沙罗姐姐,你少笑话我了!”我见女神如见救星丶哈哈大笑,拽她从窗子进来。
而後连忙将那病重男子的事丶几个我看盘时感到纠结的命主之事,都一五一十吐露给沙罗。
末了问说:“若是凡人通过一些途径避开收命的鬼差丶驱散夺命的小鬼,延长了寿命,是对因缘的扰乱吗?会给笼萤……逍萤那样的鬼差和你添麻烦吗?”
“不是啊,”沙罗手上不停丶目不转睛地对付零食,嘴里嚼嚼嚼地说,“这种小事,脑力一般的小鬼可能觉得是被凡人糊弄了,但都在我们无尽缘妙司命神的计算之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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