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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在撒娇（第2页）

遂，封鹿三千为当朝天母，入主定坤宫，衣食护卫与陛下同格丶尊荣与正一品官同格丶见陛下亦可不跪丶朝会赐坐君下一位，免伤天威。择日将同行王都西南熹凰山丶以清香三根一束祭天丶正式行天母封册，此举只求慰天丶安国。

按群臣念，鹿三千才学人品均为上等，能伴君侧丶作劝善劝慈之用，左相一党又见陛下似是有意于天母——无论其称呼为何，是否受封为妃丶为妻，大概皇嗣之忧可解，三千为孤女，外戚之乱从根源可免，新储降诞丶册封不日可期……

于是，朝会上件件破格封赏，左相在内衆人竟未言不服，无有异议。

花盛月圆丶夜中悄悄妆点，轻歌曼舞，台榭之下会亨嘉。

八珍玉食丶案上源源不绝，饮酒宴乐，盛筵之上咏豪言。

早间一通封官册尊之举，不是三千尽数都能预料的。

几日侍病间，她已晓得自己对陛下的情，是由心中油然而起丶如今深厚难消，更晓得丶女人对她的宠爱深信。

不过，听闻“天母”之事後，女人只是一笑置之丶对她那情急下的妄言是罚也不罚，但，对那“坤乾相合”的暧昧之语，也未做什麽反应。

虽然略逾矩丶叫两人双双面红的调笑玩闹时有发生，但陛下，是与当初有意要封她为妃的热情不同……

三千猜测，她许是身子不适丶又忧心储君殿下吧。陛下只保持着恰好的分寸，每每微笑称乏了要睡丶或将她支去一旁看书用膳，莫名地让情念都冷在地上，不拾起它。

三千当然猜测：陛下查到了自己的身份，遂冷情以对丶准备对自己下手之类……的原由，又实在不合理。

因为陛下对叫她参豫政事，根本热情不减。还未封她为那侍密部的侍籍，便叫人将右相大案的卷宗交于她细查细判。让她说出断事主张後，赞之丶笑之，还以帝王处事手段将不合理处一一订正丶以道理教习之。

比之君王策问，更如同夫子诲人不倦。

深信呵护依旧。

今日下马之前，三千是有多般猜测，但陛下之宠丝毫未变，她心中有底，亦能坦然面对朝上诸事。

又未想到，陛下再将荣宠提高到如此地步……

竟以天威丶镇群议。

三千观赏昔日姐妹所奏丶所舞的宫中舞乐《盛花满庭芳》时，心中拨琶指法和舞蹈步法仍烂熟，然而今日无需舞蹈奏乐，竟端坐于观衆席中尊位，心弦丶不由得恍惚地随恢弘之乐的旋律震荡……

宴上群臣祝词，不称状元娘丶亦不称鹿大人，称“天母大人”的倒占绝大多数。三千高坐于御下一位的玉案边，举酒俯视两侧朝臣丶又是一阵不真实的恍惚……

方才，左相林奉恩亦前来敬酒，自饮三杯。在近处陛下凛然含笑的眼光注视下，躬身唤天母大人，颤声谢她劝言不杀小女之恩。

三千毕竟年少丶又是新官，甫一受了古稀之年的林奉恩如此厚礼，当下心惊，亦是对等的三杯烈酒下肚。她顿时脸腾红云丶躬身拜了回去，满口辞道：“不过人之常情丶陛下亦是此意，左相勿要行此大礼丶折煞下官！”

她自然心知肚明，是陛下叫自己拿手谕前去宣旨，又着意让人传出自己在侧劝解恩赦的经过——就是故意要左相结结实实承下她这番人情，以後在朝中遇上什麽意见不一的事丶都少给她为难。

陛下何尝不是为了她，又捏着左相的弱处将他算计丶利用了一通？

几番辞谢後，三千吞咽喉间甜辣酒气丶深深喘气靠坐回了自己的玉座，满鬓柔亮的雪发之下都是酒辣出的微汗，细星般闪闪发光。

“呵，鹿卿到底还不够老练，如此场面丶端那杯酒看他喝丶随他最後一杯饮尽丶淡声说你方才那最後一句话，就足够了。”女人沉厚的笑声从御案上稳稳传至她耳畔。

三千脸侧一热，闪着纯善明澈的眼光丶颔首对她称是：“谢陛下提点。”

女人以大手抚弄下巴丶只是带笑轻哼一声表示应答。

她深陷眼窝中的灰眼睛，遥遥望着底下群臣喧闹大笑丶互解袍带上的玉佩花钗相赠丶误踩彼此袍脚的热闹景象，头亦愉悦地轻晃了，说：“孤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每年今日宫中饮乐，孤看满朝文武能臣大尝山珍美酒丶尽兴欢庆，心中十分安慰。群臣酒酣耳热时，对孤失了平日那般敬畏，以家常笑语相对，孤丶仿佛真能感受生辰时丶与人同庆之乐。”

“臣丶亦不记得生辰，”三千说了谎，却以孤女之身觅得一些亲近感，眼中不由泛起柔光，“若与陛下同将今日当作生辰之庆，亦感一番彻骨的安慰。”

“……嗯。”女人闭闭眼睛，举杯啜饮。

明黄烛火色下，三千见她那面颊微绯丶唇上润湿，如同蔷薇花苞欲绽丶而随烛影绰约摇摇颤红，她心中泛暖丶忆起自己“天母”之责，不禁悄声提醒说：“陛下，药酒也是酒丶多饮伤身，您身内的伤损还未痊愈，少饮那辛辣生发之物才好，不若以茶代酒。”

“唔，听你的，不喝了。”女人果快应答，眼却不看她，大手转而握向茶杯，里面是补血补气丶疏解寒邪的参姜枣茶。

三千见香香在侧对自己露欣慰之色，也抿唇点头放下心来。忽见，女人对来的眸光温润内敛，灰泽闪烁一瞬明黄点光，对她脑後指指，道：“鹿卿的簪子歪了。”

“谢陛下提点。”她又说同样的话，戴了冰蓝软玉镯的手扶正御赐墨玉簪，擡头时丶珍珠垂额点在眉心上一寸，女人见此，目中微有着迷之色丶如艺女司初见时无异，深深丶深深地看她一眼。

三千口鼻中酒息灼热，伴吸面前甜香如潮，回望她时亦是暗暗地面铺桃色，目泛星辉，不由得期待後话。

却听得女人案上扣指丶低声笑问：“孤赐的这些东西，卿不会只戴两三日，就如那眼镜一般丶转而束之尘阁了吧？鹿卿天母神人之姿本无需雕饰，不过是孤可惜了自己这些千挑万选丶来配太阴天母的好物件……”

“臣！眼镜丶只是又忘记了，”三千遭到意外袭击似的，忙道，“封官大典前略有紧张丶未能成眠，今日不慎忘了。陛下丶千万莫以天母之名笑话臣。”

“嗯，是听宫人报说，你在定坤宫榻上辗转反侧，一夜动静不消，孤以为你是在那榻上又睡不安稳来的。”女人腮边嚼一颗梅子蜜饯丶饮茶点头道。

看来，陛下仍查探着自己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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