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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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她的心（第2页）

三千心里一跳，笑问道：“是离地迁来？到王都路途遥远，你母亲怎麽……”

“嗯，”素环整个身子转过来，面色纠结道，“我母亲心思极单纯，孩子似的。而立之年还会遭人骗……有人给她说丶来王都外城的酒楼唱曲儿十分挣钱，一曲就能得半颗金豆——怎麽可能呢？那是个人贩子呀。幸好我爹和姑姑半路上遇见，觉出不对劲搭救了她。这麽的就……幸好丶我爹是个好人。”

“原来如此。”三千点头，温言说，“嗯，你去罢。记得将晚上出行的衣服备着，冬袄和冬裙还穿我的。”

“陛下和大人还带我出去玩？”素环欣悦道。

三千落睫轻一点头，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躬身谢过丶捧着笔跃步走了。

香肤滑水，臂腹虬筋愈显。

三千用长巾压去身上水，将头发擦至半干，涂罢冷香膏，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着亵衣中单。查看自己裸身的几瞥，亦觉

得这稍有凸骨的身架丶肌肉韧长的形态，不像是遗传了柔软细弱的母亲。

自己虽身形文弱，五官温润，没有膨胀坚实的腱子肉丶没有一身刀枪剑戟留下的疤痕，不够“阳性”，却还是从眉眼到手脚……都舒展挺拔丶更似父亲的吧？

她，不知道。

三千实在看不出自己有几分母亲的气质和模样，所以气馁。

素未谋面的母亲……因生下自己血尽而亡。

除了孩子，她又留下了什麽？

留下自己而仓促结束了此生丶她可有後悔过？

三千第一次有机会思考这个问题。

甜丝丝的安神香从浴阁角落脉动着丶袭来鼻间，三千想起女人，胸中清利一跳，心跃若一道雪锋割过胸膛，才发觉镜中的自己，一手已僵硬地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半月间在榻上，尤其雪乡重逢的那月圆之日，自己身内欲海涌潮，坠进梦一般丶沉入暖意柔情。

自己起了兴趣，就总是对女人内部花器进行强行的挑拨。看女人蹙眉忍下微痛丶又不太拒绝的样子，还总觉得是两人的事情大有进展……

可是如果。

如果真的如愿以偿怀了与女人的孩子，定然有诸多凶险不可避让，自己的母亲因生産而死，女人也因血崩之症惊痛昏迷过——

自己尚且少弱，从未受过什麽伤痛，不知道身内受伤是何等的疼痛钻心，怎麽不可能如女人和母亲般，力竭神亡丶血崩而死呢！

若就这麽死了，那自己这一辈子过得……可会後悔麽？

定会存有後悔的吧。

女人毕竟心智成熟，她说得很对，自己是过于主观自信丶甚至任性了，还是乖乖将养着长大，强壮自身。至少……

三千额角冒汗地阖了眼丶想，至少等满约定的3年之期。

3年……？等等丶是3年麽？

那些晦涩杳邃的噩梦里，有一回，自己也独自踯躅着丶注视被阳光打亮的手心，糊涂地念经般丶念叨过什麽“3年之期”……

放下手，俯视看见一个灰衣的矮小女人，前发凌乱，鬓边俱白，消瘦到快要无肉的脸上嵌着噙泪的丶凄惨的丶空洞的大眼睛，那干涸起皮的小口丶对自己吐出哀求说——3年……谁为你定下了3年？……我已等不了3年了……求求你……

三千心里好酸，却茫然不解，再次擡起手心凝望，看不懂那些已然变乱了形状的命运之线。

吞咽犹豫的一瞬，意识到丶这女人不是陛下吗！？……可为时已晚，在两人中间起伏着丶拉长了昏暗而漫长的道路，粘稠腥湿的黑暗笼罩中，她们相隔太远丶太远。

“陛下？不是您说丶让臣等3年麽？”她对远方喃喃道。

有人拉扯自己。

她环顾身侧，见冥河般漆黑的广阔水畔丶立着已然死去的储君荼燃。她的脸庞美艳浓烈，如同入殓师画出的活色，长而绵的五根手指扯紧了自己的衣袖，微笑着伸头来丶盯住自己的一双眼睛：“三千，你不许走。”

——不，可鬼圣……我还不要死！

三千浑身触冷发颤，一下甩开她的揪扯丶拎起白袍转头踉跄两步追向女人。道路上有刺耳轰鸣的铁马贴身驶过，速度极快丶体型巨硕丶双目利光闪亮，好生骇人！她堪堪避开，袍裙逆风翻飞，她惊恐未消地继续追过去丶不断唤着陛下。

越来越近了……却看见丶女人绵长的发丝尽数被凭空削断，一身绀色浓郁的蓝袍，更衬得她脸白若宣。

她看见追来的自己丶竟没有一丝欣喜表情，红透的眼眶边滑下一颗痛泪，汗水渗在惨白的肌肤上。她双臂环腹丶佝偻着身子，扭头逃命般跌跌撞撞地快步离开，逃避自己丶如同逃避一头恐怖骇人的白色幽灵。

“陛下……为什麽怕臣？”三千的心好像被人连捅几刀，痛得不可置信地停在几步外。

未待她的委屈和担忧平静，一股黑暗之色从地底呼啸着撞上来，扭曲着丶吞噬了女人小小的身子。

一霎那而已。她就这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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