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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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敢不开怀（第2页）

女人说到这里释然地笑了，自我否定般声音缥缈道：“呵，如今一琢磨，定是她叫孤不要总回望过去丶安心于手头国事的一种说辞吧。咳丶原来，义姐是怀着这样一种心情丶咳咳……”

女人的话让三千感到，自己整颗心旁丶像蔓延着一层清澈微苦的药水那样，每跳一下都挣动在冰冷丶惶惑丶苦楚里。

“陛下……”

三千还未想好安慰和问询的话，女人已莞尔摇摇头。

三千从侧面看见，她眼尾翘起了两三道向上的笑纹，松弛过後，已经在皮肤上固定了浅淡的刻痕。

金风含朔意，吹过守陵人搁置了木桶挑子的秃井，墓顶草尽无甚风景，只是寒凉。

地宫门已封死，周围未生杂草。

用来祭拜的鲜花花瓣丶稍微褪色的花灯纸扎，铺开满地半枯的清淡颜色。

镇墓用的墓兽，非前朝四脚直立丶眼睛溜圆的墓兽形态，而是当朝皇亲国戚所用的鬼面盘龙与鬼面卧狮。姿态慵懒，好整以暇地睁一只眼，狡黠生动，也不乏威视眈眈丶血舌舔齿的恐怖威慑。

三千仔细观察才发现，墓门周围壁上丶离王家徽的炎上纹路，也融合了本朝皇宫中华柱雕饰的鬼火纹路形态。

“这大概，是孤十年前的旨意罢。”女人揣着手踱步环望一周，似乎知晓三千在想什麽，回来拍拍那狮子头，手收回袖子里丶对她说：

“前朝亲王丶未行残杀手足之事以向孤讨功的，包含为孤效忠的庚王丶共有3位。

这3位身後丶孤均赠皇陵同规的鬼面辟邪墓兽一对。守陵人衣食所用，亦来自削减前朝冗馀宫人之後丶国库的积存。”

三千怔怔然，不知要作何反应，她毕竟没有在任何籍书上查到过这些……说大不大丶说小不小的事情。

那地方小官大概从未来过这里，也是第一次闻听此言，更找到了机会献殷勤，躬身大呼：“陛下仁德如天，光照四海，施恩至前朝遗族，更显帝王之海量呀……！”

与这小官相比，从王都来的司礼部丶司兵部丶司籍部等十几个大御丶副大御就谨慎很多，只跟着躬身行礼，不附和其言。

“嗯……咳丶总归，礼数上俱全无碍就是。”女人未曾回头去应，草草言罢，瞧瞧自己摸了墓兽和壁面的手上，没留下什麽明显的灰尘，她满意似的点了头。

女人旋即将整个身子对向三千。

脚边阴风撞来，她墨色硬质的衣袂随风轻摇。

三千只见，女人不似从前挺拔了。

那一面淡笑掩饰无奈，双眸微眯丶光色深静若潭水的样子，实在稀奇。

又见她薄红丰润之唇开合丶听她缓缓地说：“孤，为帝十数载，权衡国是丶时常感到牵绊艰难，只能，做成这样。”

她丶难道……是在对自己丶在对离王的女儿道歉麽？

三千心中怦怦直撞，惊疑不定。

不等她在轻微的神魂震动中反应更多，女人执起她戴冰蓝玉镯的左手，另一只手伸来，将她佩戴齐整的额前东珠丶脑後墨玉簪都抚正。

女人眉宇凝住哀愁，面色明亮威严。

眼光，很快似烈烈大火烧得悲壮异常，深处，又独独对她显露情爱的甜意蜜意。

种种情绪交杂丶叫三千看也看不明白，可她随後说出的话，却明明白白要将三千一心翻腾的血水，都烧成空虚炽热的干灰：

“天母鹿三千。

六岁即得宫中之养，十五殿试高中状元，并救驾有功。

才情璀璨拔衆丶秉性仁爱忠贞，为朝廷股肱良臣。

孤喜逢奇才，留置身边丶亲身教导。

三载未到，为政已颇具孤刚强不折丶雷厉风行之姿，能服百官，深得孤心。

更丶履烈火鬼君身侧之薄冰丶临诡谲魔君身侧之深渊，未曾有怨惧。能尽他人不敢尽之责，敢谏他人未敢谏之言。辅佐有方，胆气盖世。

天鬼十一年，鬼君刚愎亲征，天母任劳监国半载，其志丶其才丶其忠已显明矣。

如今，孤疾患固久，病中思及往昔种种，深感为帝力有不逮，恐昏聩无道丶再行悔吝之事。

而四顾身周，唯年少天母鹿三千，为朝臣敬爱推崇，为孤心中至贵至重，更为天意所指定坤宫主。必能丶继此大统——”

“不，陛下！？”三千有如五雷轰顶，眼中遽然泛红，不俗冰眸更添人色。她全身震痛不已，呼吸错乱着丶只想甩开她表达交付的手。

可女人的大手拽得多麽紧丶她又根本向後退步不得——身侧几十个官员侍卫已经同时伏身跪下，将此处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除了那惊愕失色丶趴跪在地发抖的小官，连香香也……也早已知道丶接受了麽？

南巡途中，父母墓前，三千毫无准备丶甚至数次担忧自己的处境安危……

在这一场轰然袭来的震惊之下，竟身僵意乱，身陷围困，逃无可逃。

“储位空置丶旷日已久。人心所向，天命可知！”

女人说到这里，暗中咬了咬牙，让眼中笃定之色更加深浓，才坚持再说：“而今，当立鹿三千为储君！

天母身在阴位丶而鹿三千实为阳才。归朝丶即持玺升正东震昌宫。此後分理庶政，抚军监国，各部所奏之事，皆啓储君先决之！

今日身在国土离位丶中部离章乡。中虚为明，火德彰显，是以最富文明之气。

孤于此地亲口立嘱，是望天母固保我盛花之基之外，更继明四方，以文明教化之慈光丶柔照海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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