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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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敕在城门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看见宋颂来後就松了口气他伸手抹去额头（第2页）

“唉！你这人，凭什麽不让我们进城！”

跟在周二身後的小兄弟翻身下马，带着一股子野蛮不讲理的匪气提刀逼近了敕，全然一副要动手的凶相。

“就是，他娘的，你怕是不知道爷爷的名号。”

人伢子，做得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挣得就是那损阴德的银子，所以他们从不会在乎自己的刀下多了几条冤魂。

敕扭头阴狠地望了他一眼，刚想发难让他滚蛋，就听见那头一个少女脆生生喊他：“城主，我们出来送消暑汤，有劳你替我们寻个位子，再安排两个士兵维持秩序。”

那是万春堂万励大夫的弟子，实则和养女差不多。万励大夫话少，很多时候她嘴里说出的话差不多就是万大夫的心思。

在她身後跟着一群同龄的少男少女，都是各个医馆的弟子，他们送消暑汤已经很长时间了，只不过先前是各个医馆轮着送，现在看着到来的商队人数衆多，便合力一起送。

给百姓无偿送消暑汤的善举最先是万春堂开始做的，後来其馀的医馆不甘落到人後，就纷纷效仿，为了争那一点口碑，硬是把一碗平平无奇的消暑汤煮出了花来，官府为了控制他们的成本，便出面调和了这一场无声的战争，规定了消暑汤的配方。

此举在有些人眼中或许是伤害了百姓利益，让他们失去了很多选择，但也是为了保障免费的消暑汤不会昙花一现。

只是寻常的配方自然用不了多少银子，可若是每个医馆都来点不一样的，那制作成本就会增加，持续时间也会大大缩减，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控制他们的成本，使消暑汤存在的时间长一点。

敕便顾不上那几个人伢子了，立刻带着侍卫去清空了一片树荫，然後安排人在周围守着他们分发消暑汤。

因为今日外来人员过多，他还多指了两个士兵过去，四个人镇守着威慑力很足，那些去打消暑汤的百姓都老老实实排着队，外来的人也不知所以地跟着排队，虽一直探头探脑地往前面看，却是不曾插队。

接到消暑汤的百姓对着这群小大夫感恩戴德，後头的外来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张了嘴道谢，一时间倒也和和气气的。

一共十只大木桶，便有十个少年负责分发消暑汤，自带器皿的方便很多，否则就要用他们带来的竹筒喝，那竹筒每次用完後要用药材煮了清洁，所以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少年们还从板车上取下了木板拼成桌椅，然後挎着自己的斜挎包坐在长桌後，桌子前挂着一块牌子，面前放着一个脉枕。

牌子上用两种字体写着：号脉义诊，收取笔墨费五文。

外地来的行商还没反应过来，估邶城的原住民就在长桌前排起了长队，这群少年并没有资格证，号脉义诊是他们唯一可以开展的项目，并且根据最新的律法，他们的脉案得拿到医馆给有资格证的大夫看过以後才能使用。

所以百姓在义诊时花费五文钱号脉拿到脉案，就可以去这位小大夫学习的医馆找有经验的大夫过一遍，那位大夫会重新问诊号脉，然後收回这份脉案给一份新的药方。

《估邶城行医法》里有规定，进入医馆学习五年後方可参与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学徒考试，通过考试後可以获得学徒称号，并且能够通过义诊的方式进行实践，学徒满五年後可以参加低级资格证考试。

另一个要求就是每个参试者必须提交一百份脉案，其中至少包含十种不同的疾病，并且要有师父的批注和更改，若是有疾患者，後续还要进行追踪和访视。

而低级大夫要想参与更高级别的考试也需要有一百份指点学徒的脉案，并且这些脉案一一审查後还会打分，脉案审查的分数占整个考试的五分之一。

这一规定实行後，再也没有大夫敢推诿扯皮，只让学徒晒药抓药了，反而时不时就叮嘱他们去外头义诊，带些有用的脉案回来让他们批改，最好再捞到几个稀罕点的病患，那考试时光是脉案审查他们就能拿到很多分。

宋颂推行这个规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技术型人才更好的老带新，也为了给初出茅庐的小大夫们多一点看诊的底气，同时还能让百姓们养成诊脉的习惯，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们看病并不贵。

一次五文钱，对比如今估邶城的收入来说真的很便宜，真就是只收个笔墨费。

那边热热闹闹的，周二等人却懵了，有些迟疑地问路边卖烤饼的小贩，“那人，竟是你们的城主？”

那小贩的烤饼干巴无味，所以摊位上人很少，他也落了个清闲，慢悠悠地将竹筒里的水喝光，正打算拎着竹筒去盛消暑汤，就听见了周二的发问。

这人原本是个混不吝的无赖，部族落败後就靠着打猎为生，卖了猎物就用手头的银钱肆意挥霍，没银子了又去打猎，无居所无亲眷无挂牵，偏爱逞凶斗狠，旁人招惹他半句他都是要动手的，是百姓最怕的那种狠人。

不过後来官府管控严格，麻沂山被神女占去後派了沽茑族驻守，他们部族成了唯一的守山人，其馀人不可进入麻沂山腹部，只能在外缘狩猎些兔子野鸡什麽的，或是捡柴火挖野菜。

没了麻沂山後他又辗转其馀的山头，可都不如麻沂山顺手，便只能老老实实开垦荒地。

他体格强健，磕磕绊绊地跟老把式学种地，倒也像模像样。农闲时也会去工厂和工地打零工攒些银钱，如今也是小有积蓄，再攒上几年的银子就能盖一座小院。

城中摆摊发家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心动了，但是无奈没甚手艺，只会个烤饼，将饼子架在火上慢慢烘烤，把水分全部蒸干後饼子就会变得又轻又脆，而且能存放好长时间，不过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干巴。

他闻言瞥了周二，眼皮半擡不擡的，“那是我们城主，那边那个是宋大人。城主说你们进不了城，你们就进不去，估邶城不让拐子进，是许多年的老规矩。”

人伢子在估邶城被称作人拐子，百姓对他们十分抵制。

他言语中并无多少畏惧尊敬，可见这位城主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所以周二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随口打趣了一句：“你们城主倒是清贫。”

男人嗤笑一声，望他们的眼神像是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吊儿郎当地拎着自己的竹筒，轻蔑地说：

“我们城主那件褂子上的兽牙都出自猛兽，成年野猪丶成年黑熊丶头狼丶毒蛇。那褂子是用小块儿的兽皮串联而成，最後才在外层包上一层布料，坚硬度不比皮甲差。制作这样一件褂子，要整个部族忙活半年。”

“没见识。就你们那破刀，可砍不破城主的褂子。”

他嘲讽了一句就拎着竹筒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还顺手将隔壁摊位的竹筒也一起拿走了，那摊主是卖炸土豆的，忙不得满头大汗地冲他道谢，大声说等他回来了给他炸一份土豆吃。

男人倒是不在意那一份土豆，他只是单纯觉得估邶城的消暑汤，自然要紧着他们先喝，那些外来人，喝点桶底的渣渣算了。

还没进城就想占他们的便宜，想都别想。

宋颂没注意敕和周二等人的交锋，她正忙着将《估邶城佳肴指南》和《估邶城简略》推销给商队。

《估邶城佳肴指南》是酒儿的大作，就薄薄一本册子，却囊括了估邶城所有的酒楼和大半的饭馆，还有一些城里或有名或冷门的小摊，不过这本册子原先没有量産，所以也没有哪一家因此而扬名。

如今倒是个推广的好机会，想来会有许多店铺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以後成为估邶城有名的景点，也就是所谓的网红店。

《估邶城简略》则是宋颂自己写的，类似日记一样的书籍。

她在这本书里记录下了估邶城的点滴变化，从区域的分割到建筑的拆除和重建，广场的用途和学堂的各种功能，事无巨细，虽没有什麽有用的内容，但是这本书中每一个字，都是估邶城百姓亲身经历过的。

其中还有很多百姓日常生活的描写，他可能是一个工厂的工人，可能是一个困于家中俗务的妇人，可能是一个年幼的学生，可能是一个起早贪黑的小摊贩……

宋颂和他们交谈，花费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时间跟着他们，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他们生活的一角，并未身临其境，只是隔着一层朦胧的透明膜，看到了他们的家长里短，忙忙碌碌。

当琐碎的生活在书卷中展开，没有层出不穷的转折，也不会戏剧般的高潮叠起，只有平淡的，如同桌上的粗茶饼子一般的，无味且重复的人生。每日的生活如同日月变换，一轮又一轮，一生也无法领会所谓的波澜壮阔。

但总有些意外会发生。

就像日夜更叠时会有落日初霞，暴雨狂风，生活中也会有落霞的美丽和暴雨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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