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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投石问路
五十多艘乌篷船根本不可能一趟就把锦仓里的那些粮丶还有武器运走,魏尚文决定让周大湖处理此事,他先行前往县衙探查情况。
“哥,我跟你一起去。”孟嘉树忙道。
八个大银锭装了一匣子,再用包袱皮裹扎好,就系在孟嘉树胸前,魏尚文拍拍匣子,凑近他耳朵低声道:“那五个大箱子就交给你帮哥藏好了,以後有大用的,千万别被人夺了去。”
“不能仍藏在那个墙里面吗,不行的话……我知道藏哪了!”孟嘉树思索一下兴奋地蹦起来,“我爹以前带我藏过大刀,用油布包好了藏在湖底,东岩山脚下的湖底!”
魏尚文忙一捂他嘴,“嘘,别大声嚷嚷,这个差使就交给你,一定要藏好了。”
安抚好孟嘉树,魏尚文拉过周大湖,商议道:“现在县衙里除了李先生那帮人,最棘手的还是欧春华和他带的那些狗腿子了,我需要你把他们引出来。”
周大湖一拍胸脯,“没问题,等运完粮我就把这锦仓点了!建得跟个碉堡似的放在这儿就是个祸害!”
魏尚文忙阻拦,“千万别点,粮仓建得如此坚固,哪舍得毁了!以後还要接着用!锦仓本身无罪,端看它在谁手里,只要寻着认真守责之人,防洪防潮有大用!”
“啊?行!是我想岔了!那等下就把那些柴禾棒重新架起来,在庭院里放这把火!”
魏尚文眯起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放完火,你还得留守查看,我倒想知道,除了欧春华这厮,这把火还能引出什麽牛鬼蛇神来!”
周大湖连连点头,“放心吧,定给你弄得明明白白的!”他已打定主意,到时不光锦仓这儿放火,还有欧春华的那些粮铺,也得给他搞一搞!
魏尚文没有耽搁,换了套干净些的衙役差服,双臂各绑一个小弩,带足短箭,携大刀匕首,骑着那头骡子就往县衙去了。
今夜,县令老爷纳妾,大摆宴席,整个县衙东跨院挂满红灯笼,亮如白昼,热闹非凡,而沿着正堂外的庭院往西走,整个西侧一片黑寂,隐隐中,县衙大牢就如同一只凶兽,狰狞恐怖地蹲伏在那儿,不知何时就要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官德茂的小花厅已成为李先生休憩之地,他坐在太师椅中,端着茶盏轻轻抿上一口,声音幽沉沉带着寒意,“你的人布置得如何了,今儿布下这张大网可别有错漏才好!”
欧春华轻声回道:“我已检查过数遍,各处都按上了我的人,绝无错漏。现在罗网已张开,就等小虫子入网了!自古有言,君王爱江山,更爱美人,只要他别怂包不敢来。”
“呸,他算什麽君王,一个绊脚石罢了!”
“是是,是我说错了,该打。”欧春华似真似假地拍了下自己的脸,又凑过去道,“李先生,那大牢里头……”
“放心吧,外头这些全是虚招,只要他进得大牢,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李先生大才,好一出请君入瓮!”
李先生对这话大为满意,拂了下衣袖,更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谋士风采来,“现在就差最後一步,你这位护卫衆多的欧大人什麽时候带着你的护卫离开县衙,好空出地方让小虫子英雄救美哪!”
欧春华微微一笑,端起桌上茶盏也抿了一口,让绿茶的清香在唇齿间深深流转,随後才呼出口气,微笑道:“前头派出去的陈付明到得此时都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哪,说起来,我也该去找一找,关心关心了!”
李先生一愣,随即笑道:“欧大人你才是大才哪,原来早就计算好了,不过别急,再等一等,看看他们会使出什麽花招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道阴险地笑了起来。
魏尚文没有贸然接近,离得稍远些就把骡子系在一个小巷子里,绕着县衙方向巡走一圈查看情况,随後跟在一个乡绅队伍後面,趁人不备击晕一个家丁,脱下衙役差服,换上了家丁服,跟在後头,顺利混进县衙。
“你们可小心些,欧大人吩咐了,格外注意穿衙役差服的人,生面孔的一律抓起来。”
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正低声训诫着门厅处查验的衙役,魏尚文头都没回,跟着前头家丁的脚步迈进了东跨院。
正厅至偏厢,摆了十多桌宴席,宾客如云,笑语喧哗,一派喜庆景象。
“听说县令大人新娶的这位姨娘美若天仙!好象就是县城下头村庄里的姑娘!土鸡飞进金窝窝里,成官家夫人了!”
“唉,我听说这位姨娘嫁过人的,不是头婚……嘿嘿……”
乡绅们的议论如嗡嗡蜂鸣钻进魏尚文耳中,心中不由更是泛起惊惶焦急之感,她从昨日被抓,也不知受了多少罪,该在埋怨他还不过来吧。
快了,快了,枇杷,再坚持一下!
魏尚文把目光投向沉寂的西侧大牢,又转向灯光透亮做为新房的正厅暖阁,最後定在了满头大汗一脸苦相正跟宾客回礼的官德茂身上。
官德茂很郁闷,郁闷中又夹着巨大恐惧,当刘大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头颅好象也被挂在了绞刑架上,晃晃悠悠,生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至于这场纳妾宴席,纳的是谁,他都已经顾及不上了,所为的,也就是听令行事。
祝贺的酒杯递过来,他一饮而尽,美酒穿喉入肠全变成了苦涩。
当他又一次进入耳房更衣时,一个年轻的男声在身後响了起来。
“锦县县令官德茂,你胆敢谋害皇室宗亲!好大的狗胆!”
这一声恍如晴天霹雳,一下轰在了官德茂头顶,他浑身一个激灵,双膝一软瘫倒下去。
魏尚文望着地上瘫软如泥的人,只觉荒谬,这样一个小小县令,竟敢谋害他,他一伸手,揪起官德茂衣领把他按在椅上,拔出匕首比到脖颈,“说,谁让你发布通缉文书,谁给你的影像图,孟家庄抓来的孟枇杷又在何处?”
“饶饶命,我我没没有……”
官德茂的牙齿打着架,哆哆嗦嗦挤出破碎的几个字,在烛火中,看清了眼前之人,五官端正的容颜自带着一股天家威仪,那样子……那样子就跟他中进士後在大殿上拜见的先帝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的年少,更加的俊美……
他的骨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跪拜下去,“锦县县令官德茂,叩见福王爷!”
县衙正堂西侧,隔着百十步,穿过一个圆洞门,走过一条狭窄夹道,就能看到带有牢狱两字的县衙大牢,大牢只一扇木门,涂成黑色,乌黢黢得更添几分阴森感。
官德茂由一个衙役搀扶着,亲自提着一盏红灯笼颤颤站到大门前,伸出肥壮的手掌重重拍打起来,“开开门,快开门,老爷给你们送送酒菜来了!”
红灯笼晃动中,灯光照不到的暗处,隐隐有黑影浮动。
官德茂的大腿抖得更加厉害了,牵动着整个身体都东倒西歪,“老爷今儿大大喜,可可不许县衙里还有人没喝到老爷的喜酒,那把老爷当成啥人了,快快开门,老爷拿好酒来了,今儿晚上全都要喝喝上……”
小花厅中灯盏不知何时熄灭了,李先生同欧春华就这样默然坐在黑暗中,远处的灯光映照过来,把花厅前那株石榴树的枝丫全都画在了窗纸上,夜风一吹,张牙舞爪,形如鬼魅。
欧春华抿了抿唇,清咳一声开口道:“那,那个孟枇杷肚子上被捅了一刀,要不要给她上些药……”
李先生一眼瞥过来,那眼白在黑夜中白惨惨的,带着一丝不屑和残忍,“一个诱饵罢了,死不死的又有什麽关系呢,咋的,因为是你小姨子,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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