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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第1页）

春雨

庆宁十八年五月，皇帝驾崩。太子薛璟即位，改年号为建平。

一年之後，建平元年十月，宁王薛容突发疾病去世，新帝下旨厚葬。不久之後，宁王府的下人们被遣散，王府贴上封条，曾经的热闹一去不复返。

随着薛容的死亡，庆宁年间的储位之争彻底成为历史。

对于这位荒唐王爷的结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五味杂陈。不管如何，随着时间的流逝，宁王薛容的名字渐渐被人们遗忘。

*

建平二年三月。皇宫，文德殿内，新的总管太监躬身向皇帝汇报朝中之事。

“陛下，叶长盛近来连上三封奏疏告老。奴才打听到，他因宁王之事，对陛下颇有微词。”

总管太监的语气带有几分告状的意味，薛璟却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道：“因宁王而对朕不满的人，何止他一个？永嘉不也在生朕的气？”

去岁九月，永嘉公主与吏部尚书高无忌之妻甄淑丶蒋家夫人柳纨丶叶家夫人许嫣等多名女眷联合上疏，为宁王薛容和陈秀锦求情，然皇帝始终未予批复。

後来宁王暴毙的消息传来，永嘉公主愤而离京，前往驸马所在的洛阳，至今未曾回京一次。

总共太监知道皇帝十分宠爱永嘉公主，可不敢说她的坏话，忙帮着解释道：“公主殿下一时任性，想来日後定能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

薛璟神色淡然，并不在意此事，示意太监退下。

文德殿内安静下来。薛璟坐在龙椅上，环顾这间宫殿。

即位之初，正是通过阅览这里的机密文书，他得知了先皇与邓皇後之间的恩怨，也一并看穿了多年来，父皇因何那般放纵薛容。

了解全部来龙去脉後，薛璟心中对薛容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

他想起少年时见到的薛容，自信张扬丶聪明伶俐，是最受期待的嫡子。然而邓皇後去世後，那孩子便成了敏感神经质的疯子。

薛璟又想，父皇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算计薛容，自以为尽在掌握，却最终毁于一名小女子之手，何其可笑。

连陈秀锦都能做到的事情，他身为天潢贵胄，又怎能落于人後？

所以，薛璟顺从了自己的私心，违背先皇密旨，放薛容一条生路。或许，这是他身为兄长，仅剩的最後一点真情。

当然，这些事只会成为历史的灰烬，永远无人知晓。

*

不知名的小镇深处，坐落着一座古朴的书院，连名字都没有。

粗布麻衫的农妇庄氏牵着女儿的手，在书院外驻足良久，才鼓起勇气敲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相较于不起眼的门口，书院内部布置得精巧雅致，别有洞天。连廊两侧盛开着各色的花，伴着秀气的翠竹，宛如世外桃源。

庄氏轻手轻脚地走在廊下，心中忐忑，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随即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稚嫩的童音仙乐般悦耳。

她身後跟着的小女孩不觉停下脚步，细细倾听。庄氏也未催促，母女二人眼中皆流露出羡慕之色。

“娘，我真的能在这里读书吗？”

小女孩不安地问。

庄氏没办法明确地回答女儿。她只说：“娘也不知道。但是，总要试一试。”

连廊尽头，书院正堂内，只有一名年轻女子坐在窗边，低头翻阅案上书籍。似是听到动静，她擡起头，露出一张温婉美丽的脸庞。

庄氏认出，这名女子正是书院的主人——陈秀锦。

她反应过来，弓着腰，忙将女儿推到陈秀锦面前，低声道：“陈姑娘，我丶我姓庄，家就在附近村子。这是我家孩子，听说您这里可以让女孩读书，不知是不是真的……”

陈秀锦一见小女孩，便明白了庄氏的来意。她未急着回答，而是将女孩叫到身前，细细打量一番。

孩子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小小年纪，手上已有了干活的老茧，显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你叫什麽名字？别怕，和我说说，为什麽想读书？”

陈秀锦柔声问。

小女孩紧紧抓住衣角，鼓起勇气道：“先生好，我叫灵儿。邻居家的弟弟比我小很多，他去读书了，我却不可以。可我觉得，我不比他们差，为什麽我不能读书？我……我不想落在他们後面。”

她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陈秀锦笑着摸摸灵儿的头，道：“好孩子。我先信你。”

庄氏闻言，面露喜色，却又添了几分愁苦，犹豫道：“陈姑娘，您看能不能先让灵儿跟着您学习？这阵子农忙，家里的银子都花在田里，实在拿不出钱来……等有了银子，我一定马上给您！”

“我是个粗人，没什麽能教灵儿的，但我不想让她走我的老路。能读书识字总是好的，我不想耽误她。灵儿乖巧懂事，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就收了她吧！”

庄氏紧张地看着陈秀锦。

陈秀锦并未因她的话而表现出不满，反而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灵儿明天就可以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学习，至于学费，什麽时候给都可以，我们不着急。”

庄氏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不由得喜极而泣，连连道谢，感恩戴德地称赞陈秀锦是大善人，还要带着女儿磕头，

陈秀锦连忙拦下，随即温声道：“你们今天先回去吧，记得给孩子换一身新衣服，明日早些来。”

“对了。”她看了一眼院内，似是想起什麽，微微一笑，在灵儿耳边低声道，“走之前记得和那位薛先生打声招呼，要不然他明日会不认得你。你就这样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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