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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乐声中,酒气氤氲,他忽然明白了那丝熟悉从何而来。
严念笑起来的样子,有三分安乐的神韵。
其实二人的五官并不相像,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可就是笑起来後那张娇俏的脸,与他记忆中的某一部分重叠起来,令他的心变得柔软。
今日的风很凉,他独自走出天权殿,柏舟正在门外等他。
见他出来,迎上几步,低声问道:“如何?”
他点点头,自袖中亮出一角明黄的布帛,又收起来。
二人向宫外走去,方盈昭问道:“谁将庄太後请来的?”
柏舟虽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想引他多说说话,便道:“殿下不妨猜一猜?”
方盈昭并未思索,只摇摇头,“猜不出。”
柏舟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那日将他带走後,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离开皇宫,他便没再掉过眼泪,只是有时发呆,眼眶通红。他不再诉说悲伤之情,别的话也极少,像对什麽都失了兴趣,变了个人似的。一日三顿饭,他至多吃一顿,入了夜便将自己浸在安神香里,门窗紧闭,谁也不见。
柏舟怕他把自己呛死,好说歹说哄他开了门,于是变成两个人一起浸在安神香里。柏舟想劝,可是话还没出口,他便红着眼睛抱过来,需要汲取温度似的撬开他的唇齿,柏舟只能去回应他,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他问庄太後是谁请来的,柏舟没答,他却也不再追问了,只默默走着。柏舟柔声道:“是温皇後,你认得的,就是从前的梁王妃,温从映。”
方盈昭缓缓点点头,“竟是她,看来他们夫妻二人关系亲密,方盛连这件事都告诉她了。”
温从映出身名门,温家是如今大周数得着的门阀世家,他与此人并无任何私交,连面都未见过几次,不知对方为何会帮他。
柏舟压低声音:“殿下,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已登基,不可再直呼其名了……”
方盈昭不以为然,“你不是也直呼了皇後的名字?”
柏舟学着他的样子眨眨眼,不说话。
方盈昭立刻明白过来,轻轻一笑,“你们个个都学会了拐弯抹角,昨日春盎为了哄我喝她做的汤,还编出个鲫鱼与水草的悲情故事,说要让煮汤的鱼死得其所。”
柏舟也笑起来,“那故事是我编的。”
方盈昭歪歪脑袋看向他,“哦?柏舟还会讲故事,怎麽从未给我讲过?”
“一会儿回到府里,给殿下点起暖炉,倒上热茶,咱们吃着茶点慢慢讲,好不好?”柏舟温柔看向他。
带着一丝笑意,他的眼眶红了一瞬,终是轻轻点点头。
几丈之外的宣德门下,有人隐在阴影里,远远望着他们。
“宫宴时他们二人你都见过,还有什麽好看的?”方卓带着几分不耐,问身边之人。
“看一看能费多少功夫?”对方冷冷一笑,“这个淮南王,比你好看多了。”
方卓并不动气,“可惜你嫁不了他,你明面上的未婚夫婿只能是我,真是对不住。”
与他站在一处的,正是从渚兕来的公主红枋。此时她已经换下惹眼的异域服饰,身着汉人女子的青色衣衫,神情一改接风宴上的温顺。
“你与那个小丫头打得火热,别以为我没看到,”她斜眼望着方卓,“听说那小丫头是严恪年的孙女,你本事不小啊。”
对方用轻佻的口吻提起严念,令方卓有些不悦,他轻蹙眉头,“这些话不必再说了,她能否帮我拿到严家的兵权尚未可知,如今在我眼里,还是你更可人些。”
红枋冷哼一声,“若不是严恪年从中作梗,我也不会沦落至此。我的仇人除了久桑,还有他们严家,你若要与我合作,劝你别对严家的丫头动真心。”
“真心?”方卓淡淡一笑,“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什麽真心。”
顿了顿,他望向远处两人并肩的背影,又道:“你的仇人,除了久桑和严家,恐怕还有那个段庭舟吧,你的老情人可是败在了他手里。”
红枋终于浮起恨恨的神色来,“我会杀了他!”
“随你,”方卓满不在乎,负手向别处踱去,“别坏了大事就好,你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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