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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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情谊（第3页）

方盈昭微微皱眉，“你家中还有何人，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赵谦道：“只剩下个不成器的儿子，年岁不小了，也不正经找门亲事，想想就气，有什麽好提的？”

知道他家中还有家人，方盈昭心下稍安。

二人走到庭院中，寻了处避风的位置坐下，一时默然。

赵谦对于方盈昭来说，是特别的。

方盈暄待他虽好，毕竟还有诸多国事挂心，更多的时间里，只能把他交给精心挑选的宫女和内侍。他们照顾他，是慑于皇帝的权力，是为了保住身家性命，抑或是想要得到额外赏赐的金银，只有赵谦不一样。

这个老头子会带宫外的小玩意来哄他开心，会偷偷往他手心里塞蜜糖。生病时若皇帝不在，是他把他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喂药，整夜守着他，讲宫人不知道的故事给他听。

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後，他将赵谦推离自己身边，之後不知为何总是习惯同这个老头子闹别扭，再未有过儿时的亲昵，但那些事情，他都记得。

他至今为止并不漫长的人生中，认识了无数的人，亲族丶大臣丶侍卫丶宫人……真正走进他世界里的寥寥无几，嘴上不说，他心中是十分珍视的。

可人生总是要离别的。

他擡起头来，看向赵谦，“老头子，你看着我出生，又看着我长大，皇家的脏事你知道得比我多，却还愿意以真心待我，我很感激。”

赵谦回望着他，“殿下……”

方盈昭一笑，“难得听见我说句好话，是麽？”又缓缓道：“我的世界曾经非常单纯，皇兄待我极好，不论我想要什麽，他都尽可能满足我。除了功课上的懈怠，他几乎从未责备过我，连方盛和方卓都得不到此种待遇。我从未想过这是为什麽，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直到我八岁那年，狄绮容终于找到我——我曾以为，是我找到了她。”

他轻轻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在那之後，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三个人——柏舟丶安乐，还有你。”

赵谦的心中五味杂陈。

“能不能不走？”方盈昭最後挽留道，“若是累了，照样可以辞官，我养你。若你想念家人，我可以把你的儿子接过来。”

赵谦有些动容，眼里泛起水光，可仍是摇摇头，“小子，人不可能把喜欢的人都留在身边，不管你是谁，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你要学会离别，要记得我之前嘱咐你的话，切勿再过度劳动心绪，别跟先帝学……将来，你也要活成个老头子，才不枉我这麽多年劳神费力给你调养身体。”

方盈昭低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赵谦又道：“我走後，孙寒商会接手太医署，若是有个什麽头疼脑热，就去寻他。”

“我不喜欢他。”方盈昭扭过头不看他。

赵谦微微笑起来，“我知道，但殿下会叫老头子放心离开的，是不是？”

脑中浮现出老者独自乘着马车离开京城的画面，方盈昭心中一阵阵发闷，终于还是点点头。

赵谦起身走到他身前，擡起手来，最後一次轻轻抚过他的发顶，低声道：“我的殿下长大了。”

方盈昭仰起头，伸手去够他的白胡子，像小时候一样。

“从我记事起，你就已经是现在这副须发皆白的模样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什麽时候变老的。”他轻声道。

不待赵谦说些什麽，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明快起来，“老头子，平白听去我这麽多好话，快回报一二。”

赵谦擡起布满皱纹的手，握住他光洁修长的手指，将一封信放在他的手心里，“这里面有我所知道的，有关秘术的所有隐秘，需要时，打开它。”

方盈昭低下头，看着他斑驳的皮肤，“你的手还与从前一样，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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