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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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皑皑（第2页）

老者轻叹口气，闭了嘴。

其实酆砚所说，何尝不是他早先的计划。

他初见严念时的惊艳，後来的钟情，都是真的。他想利用严念拿到严家所掌兵权，也是真的。严念毫不设防地允许他接近，他很欢喜，只可惜，少女心思单纯不假，她的祖父却是个老狐狸。

就在方盛下旨将红枋许给柏舟之後，他在回府的路上被人堵住，一路被“请”到了城外的茶摊上。

严恪年态度十分平和，丝毫未对他疾言厉色，甚至问起他平日爱喝的茶丶常读的书，仿佛寻常尊长一般。可就在他要告辞的时候，老将军话锋一转，问起他对高连熠自请巡查北地，後方盛迟迟不许他归来的看法。

他慑于对方的威严，谎话出口前犹豫了一瞬，老将军那只独眼便望了过来，仿佛看穿了他一切的图谋。

严恪年道，自己戎马一生，可惜最终只得了个孙女，严家军的传奇注定到此为止了。既是个女子，便该安稳度日，不会让她染指军务，更不会将兵权当成她的嫁妆，否则恐怕後患无穷。

方卓除了恭敬听着，别无选择。

对这些话，他半信半疑。这些也许是试探，但，也不无是真话的可能。身为一军统帅，除去勇猛，还需谋略，严念虽然自小长在军营里，如今看来，她未必适合接手。

况且，现在的皇帝是方盛，他和先帝不一样，对严恪年可没什麽情份，怎肯让严家继续把持军权。

站在严恪年的角度，也许还会庆幸严念是女子。待到她嫁了人，自己老死，军权自会回到皇帝手中。若她是男子，在严恪年百年之後，多半不能善终。

这些念头在方卓的脑中盘桓了几日，红枋之死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机会稍纵即逝，他收回了押在严念身上的赌注，另投他人。

出城时，他看到高悬在谁家门前的红灯笼，忽然想起，还与严念约定了上元一同看灯。然而上元已过，灯火无处寻觅，目之所及全是皑皑白雪，不知她的身边，又会是何种光景。

路途之上，消息滞後，昨日才听闻严恪年带她出征了，如今想来，当时在茶摊上的那番话，果然是用来试探他的吧。方卓在心中一声长叹。怨天尤人不如怪自己沉不住气，酆砚说得对，他近日太急躁。

“殿下，”埋头赶路的张引松忽然说话了，“那赵颙……可靠吗？”

方卓微微笑了笑，“他在突厥这些年，日子也不好过，有机会立功，他求之不得。”

张引松仍有顾虑，“当初他叛了咱们，为突厥效力了十几年，此人……”

方卓道：“他从军之前是晋王府的护院，酆老见他识字，身手又好，便将他引荐到军中，”说着，回头望向老者，“我当时年纪小，不太记得了，他仿佛还算敦厚？”

酆砚点点头，“赵颙是个老实人，当年投身突厥也是不得已。严恪年治军十分严苛，那一战必败，却要他带兵死守城门，违令者按军法处斩。他是为了城中百姓才出城投降，免了一场屠杀。”

张引松用手搓了搓下巴，“殿下和酆老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赵颙当时的举动也许在城中百姓眼中称得上仁善，可直接导致了严家军对抗西突厥的战线提前向後溃败数十里地，他成了罪人，只能投身西突厥，做了个小官。三年前，他自请到土地贫瘠的石旸来，也许，还是因为故土难离吧。

方卓与他重新联系上之後，得知他仍顾念当年酆砚的恩情，便开始计划通过他向西突厥借兵。方卓当然知道突厥人狼子野心，同意借兵是想利用自己分化大周，一点一点将国土蚕食干净，但机会到了眼前，他说服不了自己放弃。

十几年来，虽偶有战事，周边又有强敌觊觎，大周大抵是安稳的，无从下手。如今，严恪年要利用红枋的婚事灭掉渚兕，红枋要利用严恪年南征向久桑复仇，而大军进发，必会被山南道仲洮军所阻。在此期间，自己假作投奔夏州的高连熠，实则北上借兵，趁严恪年分身乏术，傅东巍丶苗士奎又被牵制，可直接杀进京城。方思昂手下那二十万少爷兵，不是突厥人的对手。

当然，如果事成，作为代价，与石旸一线的几座城池，要献给突厥人做谢礼。

人生在世，无非是隐忍丶利用丶熬日子，只有得天独厚如方盈昭那般，才能活得恣意。父皇宠他，什麽都要手把手教他，怕他孤单，还从宫外弄了个小侍卫回来陪他玩耍。待到长大了，大家见惯了谦谦君子，人人都喜欢他洒脱不羁，就连跋扈的方盛都愿意对他手下留情。只是不知道，若是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暴露于天光之下，衆人又会如何看待他。

此时想来，竟有些遗憾，无法在京城亲眼目睹那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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