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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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悲风（第2页）

对方已做出了选择。可是他还那样年轻。

月上中天，方思昂终于轻叹一声，推开院门。

一院破败，荒草丛生，方盈昭一袭白衣立于合欢树下，鬼魅一般。北风卷着枯叶扫过他的衣摆，他浑然不觉，只仰头望着天边残月。

方思昂缓缓开口：“殿下……”

“不知何时起，你也跟着他们这样称呼我，”他回过头来，安然一笑，“堂兄，儿时你明明同皇兄一样唤我昭儿。”

“你已经长大了，再那样称呼便是僭越，”方思昂叹道，“况且我与先帝不同，他待你如亲子一般，为你殚精竭虑，我却只能任你被幽禁在此。”

他淡淡道：“方盛留了情面的，云容殿本来就是我的地方，他本可以另择他处。”

方思昂望了他一刻，还是敛容走近他，低声道：“我知道你让柏舟离开京城，是为护他周全，但不论他在或不在，现在都还来得及，只要你点头。”

“堂兄……”方盈昭轻轻唤了他一声，“从前严帅告诉我，未至终局，不知福祸，我一直谨记在心。”

方思昂只觉他已心灰意冷，默然半刻，还是继续说道：“柏舟已将你的顾虑告诉了我。我向你承诺，禁军绝不惊扰百姓，只夺皇位，绝不滥杀。”

方盈昭终于摇了摇头，轻声笑起来，“堂兄，在此地策划谋反，何等荒唐，内卫就守在外面，你想与我共饮一杯毒酒麽？恐怕柏舟不会答应。”

他开起不合时宜的玩笑，方思昂皱起眉头来，语气重了几分，“都到什麽时候了，还在说笑！”

他一摊手，“你瞧，我天生懒散，就算黄袍加身也没有那份出息，连皇兄都放弃了，你又何必勉强。”

方思昂定定望着他，他不愿面对沉甸甸的目光，背过身去，又仰头去看月亮，“堂兄，路是我自己选的，先帝不会怪你。你已经履行了承诺，不亏欠他什麽了。”

方思昂长叹一声。既如此，话便说尽了。

临走时，他在门前停住脚步，道：“将要入冬了，夜里凉，添件衣裳吧。”

本以为对方会玩笑说将死之人云云，可方盈昭却粲然一笑，道：“好。”

北风漫卷落叶，衣袂翻飞，方思昂远远望着他，只觉他不似身在人间。

日升月落，天光乍现。

破晓时分，游亦钦推开殿门，带着一队内卫走进来。

他独自立于大殿正中，没有燃灯。

见人来了，他一挑眉，“对付我，一人足矣，你竟这样看得起我。”

游亦钦面无表情，“那时在小重山初见殿下时，未曾想到会有今日。”

方盈昭冲她一笑，伸出手来，“爽快些吧，毒酒还是药丸？早些上路，还能追一追严帅，我还指望他在泉下也能庇护于我，教我投个好胎。”

“殿下只屈一人之下，还不算好？”游亦钦擡眼看向他。

方盈昭笑起来，“如今站在这里任你宰割，好在哪里？”

游亦钦终于跟着他一笑，从袖中拿出药丸。

“陛下说，你酒量不好，最後一遭了，便不难为你。”她轻声道。

方盛已然行将就木了，他本该在行刑前，去大理寺狱见一见方卓，却没有力气。

那日来云容殿见过方盈昭後，他已决心除掉他。方盈昭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让他看不透，他不能将威胁留给方晏宁。

为确保万一，他不仅支走柏舟，连赵谦都拘在宫里，听闻方盈昭将下人全都赶出了云容殿，倒省了他的麻烦。反正他本也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蝼蚁罢了，只要不跳出来碍手碍脚，便随他们去。

“你可有话留下？”终于到了最後的时刻，游亦钦照例问道。

“有，”方盈昭点点头，“许多。”

游亦钦默然看着他。

他与游亦钦对望半刻，伸手接过药丸，捏在指尖，微微闭了闭眼睛。

说了许多话，却忘了问一问柏舟，朔雪山庄的动荡可否平息？玄醴若知他今日处境，定会後悔没有早早除掉方盛。

不知杜寻可否把春盎和陈瑜安全带回王府，他们不太听话，还好两人加起来也打不过杜寻。

他若身死，春盎与展英的婚事便要推後，还望展英坚定些，不要改了主意才好。

挂念的事实在太多，他不敢再细想，强迫自己截断思绪。

游亦钦耐心立在三步之外，心有不忍，目光落在虚空里。

此时，方盈暄在天上看着他吗？

不知柏舟可走远了。

方盈昭擡起手来，将药丸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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