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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能被高烧要了命的,奈何狱中饱暖都是问题,更别提求医寻药了。秋榆在另一边关着,看得见够不着,只能以泪洗面。
而墨揖山的情况也很不好,身上的伤口不得处理,血腥味浓重。年近半百的人,伤处就这么溃烂着,眼看着每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一日清晨墨予霖根本没有睁眼,原本白胖的小孩烧得脸蛋通红,呼吸滚烫,但很微弱。墨沉霜抱着弟弟的手都发了颤,不断地唤着“予霖”,他甚至轻拍了那通红的小脸蛋,然而墨予霖仍然没有睁眼。
守在廊里的两个狱卒正在吃饭,墨沉霜扑在牢门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墨揖山,焦急地呼了声。有一人起身,走过来问:“什么事?”
墨沉霜咬着牙,他虽比这狱卒高大一些,却不能在此时把气势外放。明白局势的年轻人低着头,道:“官差大人,有一事相求。”
狱卒对“大人”和“求”这样的字眼很受用,背着手问:“要干什么?”
“我父亲与幼弟实在病重,再拖下去,恐怕”墨沉霜喉间酸涩,吞咽了一下,继续道:“若是犯人就此合眼在这里,想来大人们也不好交差,所以,不知可否”
“不就是想要吃的和药吗?”这狱卒经验丰富,话都不让人说完。他上下打量了墨沉霜几眼,道:“可以。”
墨沉霜不禁露了喜悦,那狱卒笑了几声,飞快地伸了手过来。墨沉霜一愣,明白人家这是在向他要东西。
这里是牢狱,干净的吃食和药物都要用值钱的东西来换,而且是先给钱再来货。规矩确实不成文,也没人逼着遵守,但进来的人总有一日得低头。
墨沉霜懂这个道理,可他摸遍了全身也没有银子。他们刚进来时什么也不懂,那些狱卒又欺负人,早把女眷们身上值钱的首饰簪钗都收了个干净。墨沉霜的眼泯了光,最终转向在一旁闭目眼神的墨鑫震。
他将人晃得睁开眼,低声问:“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
墨鑫震知道他要干什么,因他本就没有睡着。他直视着墨沉霜,道:“有。”
墨沉霜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道:“能不能先借我,今后还你。”
“今后?墨家人没有今后了。”墨鑫震揶揄冷笑,然后慢吞吞地从袖中掏出了一支素银垂珠的簪子。他看了眼一边的墨予霖,又端详着手里的簪子,道:“这是我买来送姑娘的,放到没出事时给爹知道了怕是要揍我。可现在,这东西能救墨予霖的命,对不对?”
“对,”墨沉霜声音低沉,“还有爹的。”
墨鑫震起身,将那簪子在空中划了一下,欣赏着笑了一声。然后他跳起来,将那簪子从铁窗处扔了出去。
“墨鑫震!”墨沉霜不可置信,喝道:“你!你”
“我怎么啦?”墨鑫震转身,拍了拍手,竟还是笑嘻嘻的样子。
牢门外的狱卒目睹了这场闹剧,但他见过许多类似这样的事,故此表现得毫无波澜,甚至催促起来。墨沉霜的眼红得吓人,站在原地许久,然后缓慢地将那雕着盘瓠的银佩取了下来。
是温绪之给他的那块。
他的指尖收得紧,被银佩的边沿留下了红痕。他将这自收到就从未离身的银佩举起来,给那狱卒看,道:“这是纯银的,来换我父亲和弟弟的药。”
那狱卒眯眼仔细地看了看,点头同意。墨沉霜慢慢地将银佩递出去,那狱卒跟抢似的一把就拿走了。他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只顾着将东西揣进怀里,头也不回地道:“等着吧!”
墨沉霜垂手,到了此时,他甚至没有怨恨墨鑫震的心思。他的指尖摸到了铃铛,是无法阻挡的空荡感。可父亲和弟弟的命就摆在面前,他没有选择。
然而这一等就是几日,那狱卒仍每日来当差,却闭口不提药的事。直到墨揖山和墨予霖的情况愈发严重,墨予霖甚至连水也喂不进去。
这一日墨沉霜再等不及,起身隔着牢门道:“官差大人!”
“干什么?”那狱卒走了过来,却是竟一副不认人的样子,呵斥道:“吵什么?”
“六天前,你答应我的药。”墨沉霜这段时间一直熬着,眼下的颜色很重,他问:“在哪?”
“什么药?怕不是在说胡话罢!”狱卒甩手就走,冷笑一声又讽刺道:“都是进到这里来的人了,还想什么——”
他这话截然而止,因被墨沉霜隔着牢门掐住了脖子。少年虽被铁栏所限,但五指收紧时也让狱卒憋红了脸,再加上那眼神太可怖,让他不断地挣扎。
然而墨沉霜并不断松手,他的肩撞在牢门上,却像是丝毫没有痛感。他被困在这里,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争取。
“把药给我,”他一字一顿地道,“不然,就把那银佩还给我!”
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出来的,血味漫上舌尖,像是喉咙被撕裂。狱卒回答不了,他也不放手,直到其他狱卒赶来,都惊得慌了神。
拳头落下来,手被几人硬生生掰开。那被掐住脖子的狱卒咳嗽着,他恼羞成怒,示意同僚打开了牢门。两个狱卒进来,一左一右地抓了墨沉霜的胳膊,用力压下去,然而少年像是发了狂,就算是因为长久的关押和饥饿而没有力气,也不妨碍撂倒几个人。
那几个狱卒见是个不好对付的,一拥而上,才算是擒住了墨沉霜。但少年就算是如此也不肯弯曲背脊,直到被一脚揣在腹部,才倒了下去。
牢房里墨揖山庶出的儿子们被吓呆了,纷纷爬滚后退。那几人围着墨沉霜拳打脚踢,却还觉得不解气,因为这少年挨了打也不出声,露出的眼神还像是凶兽。所以他们又摸向腰间的鞭子,胡乱地抽下去,墨沉霜稳不住身体,但咬着牙绝不呼痛。于是狱卒们更加用力,终于在看到他身上那些皮开肉绽的伤痕时觉得过了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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