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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见沉寰宇从开始到现在都只顾着开车没说过一句话,便随便挑起了个话头:“江抚估计在下雨。”
“胳膊又酸了?”
“嗯,”他侧过头去看沉寰宇“你别自责,当时的情况恐怕只有超人才救得下来。”
车内车外皆是片昏黑,仪表盘柔和的蓝光姑且能照亮一隅,男人不回话了,无悲无喜的脸没在阴影里,却早已疲惫到了极点,像是被抽干力气,每次呼吸都沉重得仿佛在为下次呼吸告别。终于,他忍着冷汗直冒的不适感把车稳稳停在路边,随即捂住自己的心口跌撞着下了车,笔挺的脊背一瞬间弯成了道沉重的弧线,他刻意回避的那段记忆现在把他压得脆弱,几乎就要跪倒下去。
“寰宇!”
搭档呼唤名字的声音也像是隔了层玻璃罩,沉寰宇听得不太真切,周遭的一切现在都变得空白了,他只能感受到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和抽疼跳动着的心脏,意志却使他握着洛川的手强撑着站了起来,但还是难受得闭上眼缓了很久很久。
“美荷她当年就是这么死的。”
大雨天,她拿着他的伞说要去街对面买东西,结果刚走出去几步就被失控的货车卷进车底,之后在医院抢救了十几个小时才痛苦地死去,当时刚满十岁的小宁竹安就站在自己旁边,同样目睹全过程的她被吓破了胆子,低烧烧了小半个月,再清醒时就已不大记得清那场事故了。
沉寰宇也试图忘却,但越是努力不去想就记得越发牢固,这件被定性为意外交通事故的案子成了他的心结,因为他确定及肯定地认为,这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他不想表现得像有被害妄想症,但今天这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作案手法很难不让他觉得是奔着自己来的,而且刚刚如果不是洛川及时把他拉开,他怕是真得要跟着一块死了。
“很怪,”他逐渐从应激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各方各面都很怪。”
洛川跟他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搭档,见他表情难得严肃得真情实感,便也往最坏了猜:“你觉得今天的事是有人安排的?那他对我们的行程未免也太了如指掌了。”
闻言,沉寰宇扭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里表现出的情绪一清二楚,只是片刻交汇的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市局里怕是有内鬼。
二人默契地没再往下说,见男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洛川便抢先一步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朝副座努了努嘴:“离江抚还有几小时的路程,我来开吧。”
“你胳膊呢?”沉寰宇伸手捏了捏他的上臂,纵然隔着层布料,他也能清楚地摸出那条凸起的疤痕。
“酸就酸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倒是你好久没像今天这样了吧?”
“算是吧,”沉寰宇绕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尸体和看着活人变成尸体在我心理上还是有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车再度启动,他的心脏还是隐隐有些发紧,哪怕轻拍也缓解不了,于是他默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等真摁出拨号界面后,他看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通,反而是切回了主屏幕盯着他设定的壁纸发起呆来——照片是宁竹安十岁生日时候拍的,小丫头脸上被抹了奶油,抱着她人生中的第一把吉他和宁美荷脸贴着脸笑得开心。
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想要能让时光倒流的超能力。
等他终于纠结完拨通电话后,对面却只传来了机械的电子女音:“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沉寰宇又尝试播了几遍,结果依旧如此,他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也是还没到女儿睡觉的点,又想到以往的夏天她都会跟着舅舅出去玩,转头便给宁家平打去了个电话。
这边接得倒是很快,周围还有呼呼的风声:“怎么了,寰宇?”
“哥,安安是跟你们在一块儿吧,她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了?”
“她跟茹茹一块儿在海边玩呢,”宁家平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前几天竹子她手机丢了,我就给她买了部新的,顺便办了张卡。”
沉寰宇没怀疑,甚至可以说是深信不疑:“那到时候你让她给我打个电话吧哥。”
等对面挂了电话,宁家平才发觉出自己的四肢都在颤抖,他哪里是在海边,分明是怕被蒙在鼓里的陆秋红发现所以专门躲到阳台上接电话来了。
如果不是自己把早就捏造好的谎言在脑子里重复了几百遍,刚刚肯定就露馅了,不过也是托了沉寰宇跟宁竹安在某些方面是完全相似的福,不然恐怕对方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他的谎话照单全收。
美荷啊美荷,你在天之灵可千万千万别怪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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