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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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然而只他自身才知,现下心头憋闷有多灼躁。这种情绪虽然极少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俞显却并不陌生,他清楚地知道这样奇怪的心情是因着什么。却也正是因为知道,才由此延伸出更多乱成团的心绪。燕清从一晚上低落到惊惧,再到陡然瞧见昭俞出现在眼前的惊喜中慢慢回过神来,才蓦然发觉身后之人一直不曾出过声。燕清受不住与国师之间沉默无话,轻声开口打破了这样安静的氛围,道:“孤听闻国师去了沂州,怎的今天就回来了?”闻言,俞显想也不想,直接不冷不热地道:“殿下莫不是盼着本座慢些回宫,好与曲凉太子多叙叙情谊不成。”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俞显懊恼地低啧了声,为着自身语气不好,酸意过冲。燕清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懵懂明了昭俞此时心情不虞。……是因为萧识沉今日态度逾矩,冲撞了昭俞吗?念及此,燕清抿了抿唇,心头对萧识沉无来由的厌惧不由又深了几分,他静默几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昭俞道。“殿下与谁结交,又与谁意投,本座管不着,但是谁都可以,唯独萧识沉不行,无论是从身份立场,还是他本就祸心暗藏来看,你二人没有丝毫相配之处,望殿下始终记清自身天晟太子的身份,三思而行。”俞显看着已近在眼前的太子殿,慢慢停了步子:“本座便送殿下到此,殿下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卯时还需上朝习政。”说着,俞显将伞柄轻轻塞进燕清的手里,转身朝回路走去。“燕清倾慕国师。”一道含颤扬声叩碎平静,重重敲击在俞显的心房上。他瞳孔微缩,僵立在了原地。绸伞摔落在地,砸起一片雪尘,燕清握住手轮朝昭俞的背影靠近,伸手紧紧地攥住了那入手微凉的流衫袖摆,视线殷殷地望着昭俞隐在晦暗光线中不甚明晰的侧脸,再次道:“燕清所倾慕的,是国师。”燕清定定看着昭俞,心想,倘若此番心意乃是渎神,便是为万世所唾又如何?以虚无缥缈的流芳之名,换国师一眼停驻,再值得不过。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求。他只要昭俞。良久,俞显才回身看向燕清,眼里的惊讶还残留着丝丝缕缕,尚未完全褪去:“殿下……”燕清恳切道:“燕清与曲凉太子之间,只有年少时相伴之谊,并非逾越过界的私情,今日会面乃是偶然相遇,燕清离宫原就是为着去寻国师,只是未曾想国师并不在皇宫……”顿了顿,燕清又轻声道,“国师可还记得与燕清之约?”俞显看着燕清,眼神复杂至极,须臾才沉声道:“记得。”燕清闻言一笑,眼含希冀道:“那国师可是因着此约,专程赶回宫中的?据燕清所知,沂州与京城一南一北,相去甚远,来回耗时定然不短,何况国师还要为沂州赐福,岂是短短九日之事。”俞显默然不言,无声承认了燕清所想。见状,燕清心尖一热,不自觉扬起笑意,眼神极亮地直接握住昭俞的手臂,仰头眼望着昭俞,既羞赧又欣喜地小声问道:“国师可是也对燕清……”“本座重诺。”燕清一滞。俞显稳着波动的心绪,继续道:“既是承了给予殿下的诺,便没有放殿下鸽子的道理。”瞧见燕清逐渐灰暗的眸色,俞显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拂去了燕清头上的落雪,又抚上燕清的脑袋揉了揉,收回手时,才慢慢道。“并非只有曲凉太子不可,本座亦非殿下良选。”“为何不能是?”燕清轻声道,“莫不是国师……已有心悦之人?”闻言,俞显指节微蜷,眼里不着痕迹地略过一丝晦涩。他似是而非道:“殿下与我,命岁不合。”话落,俞显轻轻拿开了燕清攥着袖摆的手,随后转头离开,不过几息便消失在了燕清的视线里。燕清怔怔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昏暗园径,眼眶一热,泪水无声沿着面颊滑落。只守在几步之外的安元,无可避免地将主子与国师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五一十,此时见昭俞国师已不见了身影,才叹了叹,默默走到了燕清身边:“殿下……”“何为命岁不合……”燕清喃喃低声,像是在问安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安元是为数不多,看着燕清长大的内侍之一,他原是随前朝失宠宫妃发落到冷宫的贴身太监,彼时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十几年前,当瞧见尚在襁褓的燕清被扔到冷宫无人问津时,安元心生不忍,也是对冷宫环境知之甚详,明白小殿下要想在冷宫存活,光靠皇后娘娘安排的嬷嬷照看,能不能活过周岁都没个准,是以对燕清多关注了几分。这一关注,便是近十七年的照顾。比起将燕清看作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安元更多的,是把燕清当作自己的孩子在疼,一心服侍着。见一向淡然处事,不为苦困掉半点泪皱半分眉的燕清,如今难过到落泪不止,安元不由叹息担忧,他斟酌着道:“也许狐神所言……是长生不老与百年人寿的不合。”安元着重点了“狐神”之名,说到底,昭俞并非只是天晟国师,更是天晟千年之久的信仰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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