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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扔进来的匕首,就是他给的选择吗?他想要让阿雁自己自尽,可是阴差阳错,他并没有死成。江如良误会自己贪生怕死,认为自己不想死。难道他不知道吗?他是想死的。只是烬冶……是烬冶一直阻拦着他,折磨着他,硬生生地将他囚在这人世不让他离开。“你是来杀我吗?”“是。”江如良道,“你为何不问问自己怎么还有颜面敢继续活在这世上?”“你住在南宣的土地上,住在被血染透的宫城里,你就不怕晚上被千万冤魂索命?”“还穿成这副模样招摇,怎么?你还真以为烬冶会同你成亲?”手指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木梳,密密的梳齿戳进肉里,针扎般刺痛。他小声道:“是他……”“对。”江如良的话坐实了他的猜想,“是烬冶要我来杀你。”……果然啊。就说为什么要送嫁衣来。原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算准了一切,特意在他死前赏给他的无情嘲讽。是,他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烬冶要用这件衣服剥夺他仅剩的,最后一丝尊严。自己还偏偏经不住诱惑,愚蠢地穿上了衣服,上了他的当。长刀上悬挂的紫石撞在刀刃上。叮呤,叮呤。似催命的音符。他还清晰记得将这个挂穗送给烬冶时的心情,如今……物是人非。这把贴身的长刀从未离开过烬冶身侧。江如良说过,旁人唯一能碰到这把刀的机会,只有烬冶亲口应允,亲自授意。如今江如良拿着这把刀,那想来他今天过来也是烬冶的命令。折腾了这么久,烬冶终于玩腻了,忍不下去了。……也折磨够他了吗。为了今日,烬冶不惜装作与他情投意合,和他做尽亲密事,转过身去是不是就厌恶地快要吐出来。在得知他的日子就在这几天后,便觉得让他最终死于疾病只会白白便宜了他,唯有亲自手刃方能解气。阿雁笑了起来,为即将解脱的自己感到开心。他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念头。老实说江如良拖到现在才来找他已是意外,还以为他会沉不住气,早早就来取自己的性命。江如良和烬冶一起出生入死,二人无话不谈,让他吊着一口气苟活于世受尽苦楚,应该也是他俩商量过的决定吧。难为这两人恨他入骨,居然还能忍到今天。“怪只怪你是那畜生的儿子,父债子偿,你听过这个道理吗?别说你无辜,你无辜,难道多年前那些死去的百姓,牺牲的将士,我的家人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他们就不无辜?”江如良红着眼眶,因为愤怒,额角血管暴起,他道:“阿雁,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亘古不变的规则。”他知道。他都知道。死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在死之前……阿雁放下了手中的木梳,小声问道:“他为什么不来?”“你这样的人,谁会愿意见你。”江如良冷声道,“不怕你的血脏了他的眼。”是吗……连亲手杀他都嫌污浊吗?就厌恶我厌恶到这份儿上了吗。“好吧,你说得对。”良久,阿雁轻轻笑着,眉眼弯弯:“他不想来,便不来吧。”夜风从敞开的大门外吹了进来,满屋烛火如水面荡开的涟漪,小小的火苗扭曲着曳曳摇晃。在这片跳跃不止的昏黄中,阿雁缓缓闭上眼睛。他听到江如良的声音沉沉钻入他耳中:“你若恨我,记得死后变鬼来找我索命。”“下辈子投个好胎。”黄铜镜中,江如良高高举起那把长刀,重重劈下。斜着飞溅而出的大量血液泼洒在镜面上,红色的水流沿着镜框流下,缓慢爬过案面,没过桌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那是一段十分模糊的记忆。他好似变成了一团云轻飘飘地浮在空中,被风卷到各种陌生的地方。耳边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痛骂声,听到无数道诡异的叫声重叠在一起,像一张巨网将他包裹住。他被这张巨网捕获,往下拉扯。拉扯时景物倒退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只能望见一片片模糊的白色影子,一些飘在网外,还有一些和他一起困在网中。他被放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脚底下是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有人来推他,迫他往前走,还往他嘴边递一碗黑漆漆泛着细碎红光的水,他喝药喝怕了,不肯喝。不肯喝便有人强行来灌,可不论灌下多少碗,他都走不过那片深渊。身边的白色影子走了一批又一批,他缩在深渊的角落里,痴痴地看着,坐着,等着。等?他的记性不好,一天比一天忘性大。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但就是莫名觉得……自己在等什么。是等什么东西,还是等什么人呢?他想不起来。那碗稀奇古怪的水每天都有人递给他,他记得自己起初是很抗拒喝的,到后来,记忆没得差不多了,他就不再抗拒了。身边总能响起一些人的嘀咕声,冲着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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