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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1.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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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嗓音又低又柔,那笃定的口吻中,带着浓浓的诱哄意味,就像一只无形的小鈎子,勾得人心头酥麻,换做是谁都禁受不住这等蛊惑,下意识就要顺着点头承认。
但这一切听在真田耳中,却无异于当头一棒。
他那阴暗丑恶,见不得光,内心深处最不愿为人知,甚至就连自己都不敢轻易想起的隐秘心思……
明明……已经那麽费尽心力在隐瞒了,为什麽还会被发现。
真田一生之中,从未经历过像现在这般仓皇失措的时候。
幸村温热单薄的身子半压着他,他的灵魂却仿佛在冰火两重天里饱受煎熬,无形的铁锁死死扼住了真田的声带,喉间再发不出半点音节。
明明只需伸手便可拥对方入怀,但如今,他却连侧首望那人一眼都办不到。胸腔仿佛被塞入了满满当当的冰块,挤得一丝缝隙也无,刺骨的寒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他透彻心扉。
直至此刻,真田才惊觉,他究竟有多麽害怕这个秘密被曝露于光,恐惧得连心都在战栗,那张素来无甚表情的面容,像是被上帝刷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连嘴唇都失去了原有的血色。
想逃离这个连流动空气也被灌注了重量的压抑之地,但那只抵在後颈处的纤瘦手掌,看似柔软无骨,实则力道却强硬到不可撼动,断绝了真田所有的退路,令他避无可避。
幸村能明显感受到真田僵硬的身子和骤降的体温,但他却一概视而不见,修长的手指若无其事缠绕着对方鬓边一缕墨色发丝,极有耐心等待着真田回答的样子。
半晌,耳畔才传来那人艰涩喑哑的声音:“……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真田如此坦言不讳,倒令幸村怔了一怔,笑意还未及眼底,便又听得那人道:“你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我怎会不喜欢你。”
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瞬间凝固住,没有听见满意的回答,幸村却半点也不恼,若是三两言语就能如此轻易逼得这人道出心思,才真是偏离他的计划。
幸村轻轻拍了拍真田凉到没有一丝馀温的脸颊,低低笑了两声,温言道:“副部长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清楚我在说什麽。副部长刚才是在吃醋,嗯?”
倘若说真田先前还对幸村口中所指的“喜欢”,抱着一份以友情为借口搪塞过去的希望,那麽现在算是彻底湮灭了。
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不能再近,对方温暖炽热的气息喷洒在真田的耳蜗里,像一片轻柔的羽毛不停撩拨着,尤其最後那声上扬的尾音,着实勾得人情难自已。
真田的呼吸愈发粗重,他僵直着背脊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与幸村那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目光对视,生怕自己龌龊的心思在那双眼眸下无所遁形,虽然……以当下的情况来看,已经是不可回旋了。
双拳紧攥,後又松开,如此反复数次,真田才下定决心般,伸手扶上幸村的肩头,一把将人从怀中推开,他不敢对上幸村的目光,只能视线偏移,盯着面前白皙纤薄的下巴,压低了嗓音,沉声道:“你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好好休息。”
言毕,便松开了双手,站起身脚步略微凌乱地朝门边走去,只是刚踏出两步距离,便被一阵强硬力道猛地拽回,这会儿真田还处在木然之中,脑袋里浑浑噩噩,幸村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猝不及防,眼前景物一阵翻转,下一刻整个人都躺倒在了身後那张床上,还未待真田缓过神,腰间压下的重量就堵回了他所有将溢出口的话语。
幸村大大方方坐在真田腰际的位置,俯身贴近对方耳畔,声音温柔缱眷得犹如情人间呢喃私语:“副部长为什麽总是接二连三地对我撒谎?”
真田怕是十五年来都未曾经历过这般艰难的考验,从小到大,没有什麽是能够困住他的,学业丶剑道丶书法丶将棋丶网球……
一直以来都以严格到苛刻的条件要求自己。十年,他征战过大大小小不下数千次的比赛,所遇敌手不胜枚举,也曾在对决中挣扎喘息,伤痕累累,一步步成长为如今衆人所看见的,立海大百战不败的战神。
但直至此刻,真田才明白,即便是再悬殊艰巨的对决,都不及此刻耳边绵绵不断传来的呢喃轻语令他仓皇无措。
脑海中嗡鸣一片,他好似听见了城墙坍塌的轰然巨响。
原来,人心之中,纵使千军万马也敌不过一人细语。
胸腔下那处躁动不安的位置,在这一刻,陡然平静。
真田擡手抚了抚怀中人轻软的发丝,嗓音干哑地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关东大会决赛那天,赤也输了与不二的对决後,你对他说过的话吗?”
幸村眉心轻拧,虽不明真田这会儿为何突然提及那毫无干系的旧事,但还是顺着对方的问题回忆起来。他的记忆力素来过人,即便做不到一字不差地完全重述,但大致内容还是记得很清楚。
曾担忧赤也的暴力网球,会与「Yips」初露锋芒时一样,被口诛笔伐地批判为“有违体育竞技精神”,故而幸村在赤也探索到「无我境界」後,劝导他选择更平坦宽容的一条路,他对他说:“赤也,你的未来应该是光辉灿烂的。”
“那同样是我想对你说的,Yukimura。”真田知他已经记起当日对赤也所言,缓缓擡手捂住面前那双靛紫色的瞳眸,声音低沉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你的未来,应该是光辉灿烂的。”
真田并不清楚,幸村是否和他怀着同样的感情,他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无论有或没有,他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他可以为了幸村付出自己所有,唯独这个,不行。
纤长的睫毛刮过掌心时,带来微微瘙痒的撩拨感,真田捂着幸村眼睛的那只手轻颤了一下,却没有移开,他用商量的口吻,低声道:”忘了今天的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幸村闻言,拿下了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直起身子,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真田,神情似笑非笑,语态慵懒又慢条斯理,“好啊,副部长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喜欢我吗?”
真田瞳孔骤缩,惊愕地对上那人的视线,眼底夹杂着隐忍与痛楚,而对方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喉间那干涸滞涩的撕裂感,像是被人用薄如蝉翼的刀片一寸寸划割,他几乎能尝到浓郁腥甜的铁锈味,面上仿佛被捂上了几层湿乎乎的油皮纸,因透不过气而涣散的视线中,只馀下那双靛紫色瞳孔,在斑驳的光影下,透着彻骨的冷意。
真田听见耳边传来自己喑哑艰涩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在凌迟着自己的心脏,千刀万剐,鲜血淋漓。
他望着那人,说:“我不喜欢你。”五个字就已经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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