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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未落,眼角馀光却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话被截断一半,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应当在皇宫或者是衙署的男子却出现在她的家里,与她父亲站到一处,两人看起来相见恨晚,皆是笑意盈盈。
裴玄章知道她的意思是先和离,而後他再来求娶,其实等父亲与母亲搬迁到北京,他们要和离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这时间拖得太长,韫娘更愿意早些了断。
但若是按照他的坦白,恐怕他今日与谢儇便不是相见恨晚。
……而是剑拔弩张。
女儿归宁是好事,谢儇见妻女相抱哭泣,也一时吃惊,他回望了裴玄章一眼,然而想了想裴氏家规森严,大伯如何知晓弟媳的委屈,反而觉得尴尬,竟教外人瞧见家丑。
谢怀珠佯装委屈,伏在母亲怀中:“二郎他养小,还要休了我,我再也不回那地方去了,阿娘,我要与他和离!”
纸里包不住火,沈夫人一旦知道二郎死讯,届时也不会再管她去留,她日後是自由身,于礼法而言,裴家与她毫无瓜葛,不能约束她去向。
崔氏早瞧出女儿女婿之间的不和睦,却也没想到婚前为盈盈神魂颠倒的男子这样快就变心,她瞠目结舌,怒从心头起:“他的外室到你面前耀武扬威了麽?”
谢儇也吃惊,顾不得裴玄章在场,连忙奔向女儿,关切道:“盈盈,他敢教你受这般委屈,阿爹现在就写帖子教他过来,打他一顿叫你出气。”
谢怀珠抿唇不语,只一味啼哭,她拿了那封几可乱真的僞造书信给爹娘瞧。
阿爹想打断双腿的人早就断了双腿,而真正欺负了她的男子却立在父亲身後,僞造书信的主笔正以一种温和而隐忍的姿态看着她唱戏。
谢儇对裴玄朗的字迹十分熟悉,他应当是在外地游乐,遇上个清纯女子,特意写信来向夫人致歉。
信中言明他们夫妇不过是父母之命丶媒妁之言,两人的情爱建立在多年相依为命上,他以为那便是夫妻之爱,即便回到镇国公府也不愿背弃两人婚约。
可直到他遇上这女子,他才知道何为男女之情,尽管这女郎不如她出身书香门第,更不如她年轻貌美,甚至是只见了一面,就为她而倾倒,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是与她从未有过的。
他对谢怀珠更多的是怜惜,那是兄妹丶或者说近乎父女之情。
至于从前为谢家出过的力都当是补偿她,假若妻子实在难以忘情,他的兄长也未婚嫁,大可以和离嫁给兄长,他不介意妻子变作嫂嫂。
“这个混账,他要给那人一个名分,却将我的女儿置于何地!”
谢儇怒不可遏,拿信的手都微微发抖:“既然变了心,退婚也就罢了,还要如此羞辱我家,当我谢氏的女儿嫁不出去麽!”
他对二郎大多数时候是满意的,可他却背信弃义,一时气恼,也顾不得外人在场:“他要和离那和离也就是了,这样的人家,何必与他多纠缠!”
谢怀珠渐渐止住哭泣,她偷偷去窥裴玄章,这样气人的信亏他写得出来,造假时还不忘占人便宜。
什麽父女之情……她不也只叫过他一回爹爹?
裴玄章却先她一步开口,扶住摇摇欲坠的谢儇,面上竟有怒色,宽慰道:“谢大人不必动怒,都是在下管教不严,若是舍弟过错,某自当严惩不贷。”
谢儇本就对裴玄章有几分好感,虽说因二郎也难免迁怒于他,可听他这般不肯护短,反而自责,稍感心慰,缓了缓心口那阵气:“裴尚书忙于朝政,必然不知晓府中琐事,既然令弟有意和离,劳烦尊驾先请他回来,两家当面对质,若果真如此,我的女儿也不会多做纠缠,误了他一段美满姻缘!”
他读过圣贤书,多少也明理一些,二郎回到镇国公府不久,他变心与镇国公府的富贵分不开,倒未必是世子的过错,其实自打他不曾亲身回乡给养父扫墓,他就已经隐约猜测,昔日的陈朗是否会迷失在金陵富贵之中。
只是没想到他竟变得这样快。
这孩子从前最是怕他,信誓旦旦会对盈盈好,如今也是无情透了,竟然会说出要盈盈嫁给他兄长的话。
思及此谢儇觑了一眼裴玄章,他确实英武不凡,相较少有人问津的二郎,镇国公世子必定更受女郎欢迎。
可这要说补偿也该是婚前便换了丈夫,他是寻到此生挚爱了,女儿却成了二嫁之身,却要嫁给夫兄,这不是要惹天下笑话?
“盈盈,你也不必哭了,为这样的人伤心做什麽!”
崔氏见丈夫不肯主和,要女儿维系这段姻缘,也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咬牙切齿道:”你这样年轻,两人又没有孩子,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阿爹这差事是依靠他才有的,大不了咱们一家都回乡去,阿爹阿娘再给你招一个上门女婿,比他强上百倍!”
谢怀珠这口气在心里憋得太久,在马车里才敢放声大哭,到现在才稍微好些,她低低应了一声,可却似吸入了太多凉气,胃里一阵子恶心,待稍稍平复下来,头脑昏塞,却是一阵眩晕,才要擡手擦泪,身子一软,却径直倒在了母亲怀中!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转到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中,那人将她拦腰抱起,声音急切,仿佛叫了两声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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