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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侍女衿沫低眉垂目,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好在郭嘉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而且很快便松开手,“好了。”
或许是怕吵醒床上的小男孩,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然而那个男孩还是醒了,小奶猫似的滚了一圈,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们。
郝明明窘得慌,连舌头都开始打结,“谢……谢。”
郭嘉洒然一笑,换了个坐姿,拉开一点距离。郝明明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同时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郭衍撒娇道:“叔父,衍儿要和叔父一起睡。”
郭嘉迟疑了一下,看他的表情很想立刻拒绝。
“衍儿保证不尿床。”
郭嘉偏头轻笑:“不行呢,阿衍,你在叔父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这一下,郝明明也忍不住笑出声。他最喜欢跟郭嘉、荀彧互动,这两位家庭氛围温馨和睦,相处起来最是舒心。只是每每对上荀彧那一双清如冰雪的眼睛,他难免自惭形秽,所以缠着郭嘉多一些。
郭衍在床上滚来滚去,没脸没皮地耍赖。
“衍儿不走。”
“衍儿要吃糖。”
“叔父。”
郭嘉很吃这一套,脸上满是纵容宠溺的神色,“别闹,都依阿衍便是。”他搁下手帕,舀了些清水洗手,去拿摆在乌木小几上的糖盒。
郭衍欢呼一声,在郭嘉看不见的角度,挑衅似的朝郝明明扬了扬下颌。
郝明明虽然迟钝,这时也回过味来了,这小屁孩在争夺郭嘉的关注。虽然不舍,但作为客人,识趣一点就应该主动离开。郝明明想起身告辞,眼神在屋内扫了一圈,依然没找见他的鞋袜。
郭嘉轻咳一声,难得有些尴尬,“郝兄,十分抱歉,嘉发现你醉倒了,就把你扶到卧榻上,脱去靴子。谁知竟被细犬咬破了一只。嘉让剪秋去找一双尺寸相同的云靴,结果这小妮子去了半天都不回来。”
郭嘉没有细说,但郝明明心中雪亮,郭衍养了一条白色的细犬。不过这孩子或许没有那么多心思,应该只是巧合加意森晚整理外。郝明明脑补了郭衍目睹了郭嘉替他脱靴,嫌恶地一脚踢飞云靴,细犬以为是小主人逗它玩耍,扑上去叼起靴子。就像每一次,郭衍踢飞蹴鞠,那条细犬都会替小主人捡回来,只是云靴上用丝线绣出来的花纹很是脆弱,估计经不起犬牙的碾磨。
“没事,反倒是我,又多赚了一场好眠。”
他们相视一笑,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倒颇有几分投契。
郭嘉打开糖盒,桂花饴糖的香味无声弥漫。
“要尝一尝吗?”
郝明明点头,一小块裹满芝麻的桂花饴糖直接送入口中。淡淡的清甜,桂花香浓郁,兼有芝麻糖的酥脆,以至于他吃了还想吃。
郭嘉取来两只小碟子,将盒子里的桂花饴糖分成两份,一份留给郝明明,端着另一份就要去哄郭衍。
就在这时,叩门声响起。
是郭衍的母亲来接他。
郝明明有些僵硬地捧着手炉,越发显得局促,他正光着脚坐在别人的卧榻上,士族极重仪态,他这副模样要是被人瞧见,也太尴尬了。
郭嘉搁下饴糖,视线落在郝明明微微蜷起的脚趾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随手扯过一面山水屏风,遮住他的身形。
“郝兄不必出面,嘉来应对。”
郭嘉披上外袍,对郭衍眨了眨眼睛。
小侍女衿沫去开了门。一位极端庄的贵妇带着几名仆从进屋,贵妇身后,小侍女剪秋捧着托盘战战兢兢和郭嘉交换了一个眼神。托盘上摆着鞋袜,一双崭新的云靴,鞋头有珍珠碧玉装饰,比郝明明失踪的那双鞋子要华贵许多。道歉总是要拿出几分诚意的。
郭衍从床上爬起来,怯怯地唤了一声:“母亲。”
贵妇淡淡地瞥他一眼,嗓音柔和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强势:“阿衍,立刻穿戴整齐,随我向安平亭侯道歉。”
安平亭侯是郝明明的封号。
郭衍垂头丧气地被乳母抱到床边,穿好外袍,又裹上厚厚的狐裘。
小侄子又闯祸,郭嘉原本想替小侄子兜住的,人这一生,能无忧无虑捅娄子的时光总共也没有几年。不过,嫂嫂显然已经知道了。郭嘉只得略微整理衣衫,上前行礼:“请嫂嫂容禀。郝兄已经安寝,不宜扰人清梦,让阿衍明日再来吧。”
贵妇还了一礼,“既如此,就明天再登门赔罪,有劳叔叔多多费心。阿衍这孩子被惯坏了,以后我定严格管教,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嫂嫂不必多虑,阿衍……无心之失,郝兄不会在意的。”
“叔父,明天见。”
郭衍像模像样的行礼,被他的乳母牵着,跟贵妇一起离开。郭嘉一摆手,剪秋默不作声地将鞋袜摆好,和衿沫一同退到外间。
顷刻之间,屋内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郭嘉和郝明明。
“奉孝还不睡吗?”
“要睡了,不过,在这之前,先满足郝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先前郝兄醉酒,说很羡慕阿衍被哄着入睡。”
郭嘉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询问,“郝兄是想听故事,还是想听小曲儿?”
郝明明窘得耳朵尖都泛红,却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我都要。”郭嘉的嗓音得天独厚,十分好听。无论是讲故事,还是唱小曲儿,都是声控的福音,听觉盛宴。
五更天,皇宫青琐门的城楼上,第一波报晓的鼓声敲响。紧接着,由内向外,钟鼓楼依次跟进,富有节奏感的鼓声和悠扬的钟声交织,各处宫门、官署、居民区的大门次第开启。整座京城在晨光中渐渐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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