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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翌杰一直想不通为何那天祖喻会在那么诡异的时间那么诡异地出现。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祖喻披星戴月地出现,就是想回应一下那句被扔在手机里太久的“我想你”。
只是那把一路攥在手心而变得汗津津的钥匙太像一颗不值钱又没交出去的真心,在他挥拳暴揍左翌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没太大动静,也没人注意。
现如今祖喻再回故里,已经两年过去了。
两年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成长很多,例如这两年祖喻在组织辩护词的时候摸索出了一些技巧——太过华丽的辞藻会掩盖掉句子里的真心,左翌杰当年那句“我想你”之所以看起来那么用情至深,其实就是因为句子短而已。“我爱你”同理。
又例如这两年祖喻从没回过家,并渐渐在打了鸡血的奋斗生涯中找到了自己的座右铭——做gay嘛,嘴要甜心要狠,有情不能饮水饱,真心没有保质期,但人民币它不能说贬值就贬值呐。
于是这两年里他发愤图强努力赚钱,基金股票接案子,哪里有经济哪里就有祖喻。他这么努力不单是为了在满地狼藉的现实里争口气,他还要对得起祖叶让给他的人生。
小半年前,一次通话时,祖叶无意提起自己想辞了现在打工的美发店,去县城里盘一个店面单干。于是祖喻咬咬牙把手里几只涨势正好的股票全抛了,立马凑了几万块给家里打了过去。结果上月他打电话问祖叶店面的事儿办的怎么样,祖叶却含糊地说快了。
他知道祖叶向来不愿意让他担心,于是忍住了没多问,转头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过去,才知道那钱根本就没到祖叶手里。
那天左翌杰给他端玫瑰茶进来的时候他就是在跟他妈说这事儿,他妈显得有点儿底气不足,支支吾吾地说:“你姑前两天问咱家借了一万块钱,你也知道,宝鑫连高中都没考上,这些年也一直没个工作。你姑说想给他报个职业技术学校,让他也学点儿本事去......”
从小到大他姑没少为了陈宝鑫跟他们家借钱,但这次也难得算是用在正事儿上,祖喻再不乐意也只能捏捏眉心忍了。接着问道,“行,这才一万块,还有两万呢?”
他妈声音更小了,道:“去县城读技校得住宿,你爸说男孩儿不能让人看不起,又给了一万块的生活费......”
要是连这都能忍,祖喻觉得自己大概就不用干律师了,直接把自己摆菩萨庙里让别人拜自己算了。
“他陈宝鑫是人祖叶就不是吗?妈你转告我爸,他那么伟大让他自己给陈宝鑫出钱啊!他凭什么动我给祖叶的钱?”
可即便他再窝火,这钱一时半会儿也要不回来了。经此种种,祖喻实在对姑姑一家挤不出什么笑脸,这次来回来办陈宝鑫的案子,他引以为傲的职业素养也只能控制住自己别公报私仇,什么微笑礼让不厌其烦的服务精神就趁早拉倒吧。
视线落到祖叶因为常年给人洗头而通红皲裂的手上,祖喻皱起眉头,从包里摸出一支公司年会上抽到的CHANEL护手霜塞到她手里,阴沉着脸走进了客厅。
屋顶简陋的白炽灯泡勉强照亮了大半个屋子,将一切晕染成一股昏暗压抑的冷色调。他姑似乎睡着了,肩上盖着一件年代悠久的大衣,侧躺在沙发上,似乎一夜间头发又白了不少。他爸妈本来正默默看着没有声音的新闻联播,转头看见他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要回单位工作了吗?”他妈有些惊讶地低声道。
“还有事没处理完。”祖喻半句废话都不愿多说,直奔主题道,“你们去过吴老板家了吗?愿意和解吗?”
他爸狠狠抽了口烟,又狠狠吐了出来,骂道:“愿意个屁!你是没看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要不是你妈拉着我非给他一拳不可!”
祖喻心道:嗯,你给他一拳,你给他一拳好啊,你给他一拳没准儿把你也送进去,跟陈宝鑫住一起,你俩的案子我还能一起办了。
正当三个人都沉默时,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平静:“阿喻,就当姑求你,你一定要帮帮你弟弟......”他姑醒了,无神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祖喻只觉得一阵悚然,不想大晚上又听她哭个没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借口说赶路疲惫,回房间躲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人声渐渐淡去,从门缝泻进来的白炽灯光灭了,想必大家也都去睡了。除了祖喻。
一片黑暗中,祖喻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既然是开玩笑,知道陈宝鑫被抓了,吴焰为什么没出面解释呢?
第二天,早上七点,吴老板家的门铃响了,吴老板睡眼惺忪地裹着睡衣来开门,门外是西装革履的祖喻,没拎果篮,没买香烟,也没提保健品。
“您好,我是陈宝鑫的表哥——”
吴老板起床气还没消,开门看到这么一个两手空空就来上门求和的货更气了,没听祖喻自我介绍完便道:“我不管你是他的谁,和解,不可能,走吧走吧!”
说着就要关门,却被祖喻伸出的脚卡住了。
祖喻腆着脸笑道:“吴老板您误会了,我不是来问您要谅解书的。”
吴老板不禁愣了愣,由上至下地重新打量了他一遍。确实,一般也没人空着手来求人。
“那你来干什么的?”吴老板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祖喻轻咳一声,眼神游移地看了看四周,意味深长地低声道:“这事儿不方便在外面说,跟您儿子有关......”
话没说完,吴老板立马粗声粗气地打断,“那进来说吧!”像是极力掩饰着什么。
走进院子,吴老板随手关上了院门,门锁“嘎哒”一响,自动锁上了。
祖喻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道:“我听警察说,那天是您没锁门,陈宝鑫才偷溜进来的?”
“怎么?”吴老板眉毛一抬就要咄咄逼人,“我家门没锁,贼就能随便进来拿东西了?法律没这么规定吧?”。
“嗨,”祖喻摆摆手,“您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跟您了解一下情况。”
“你算什么人?轮得到你来了解情况?”吴老板呛声道。
祖喻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道:“我是陈宝鑫的表哥,也是他的律师。”
话没听完,吴老板不屑地笑了一声,“绕了半天,还不是来替他求情的?要是想谈这个事儿你现在就走吧,我说了,谅解书你们家想都不要想。”
收起名片,祖喻也笑,“我也说了,这件事和您儿子有关。”
吴老板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祖喻不紧不慢,指了指吴老板家的二层小楼:“方便坐下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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