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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昼夜过去后,实验室那个庞大的进度条仍在前行。控制屏幕上,指示线已跳到“当前文献往前倒推第23个月”的位置。那道线并不起眼,却好像在嘲弄所有人的耐性。
明达坐在控制台前,背脊没有丝毫松弛,手肘抵在桌面,手指停留在下巴附近,来回移动。她已经很久没在键盘上敲出任何指令,仿佛一切操作都在这个“半小时的空白”里变得多余。
扬西站在她身后,实验室灯光投在他肩上,但那光线并不热烈,整个室内像被某种无声的凉意包围。
明达一直盯着屏幕,眼里的那股“强作镇定”正在慢慢褪去,仿佛一根撑着她内心的弦就要断开。
她咬住下唇,声音在空气里很轻:“也许是监测程序的逻辑精度不足……也许,根本没什么缺失。”她语气僵硬,像想要替某件事情做辩护,却又不敢坚定地说服自己。
听到这句话,扬西没有马上同意或者反驳,反而将手伸向另一台终端,调出了十年前的文献片段。资料库里的数据分级庞杂,他在光屏上快速筛选,试图找出那些被多次引用或有改动痕迹的资料。片刻后,他打开一组公式文本,对比前后版本,启动了程序分析。
他翻页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只是用最冷静的方式搜索蛛丝马迹。
过了一会儿,屏幕一角跳出了“检测到逻辑中断”的提示,随后两处断层被标亮。系统显示:文献内部的逻辑结构在这两段位置出现明显跳跃,前后数据无法正常对接,但没有任何更改记录。
扬西扫了几眼分析结果,然后看向还保持在原姿势的明达:“检测到两篇文献的逻辑断层,年份在十年前。”他的指尖悬在那两篇文献的标题上。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里闪过短暂的恍惚,几秒后随后她似乎回过神来:“也许……问题确实存在,只是它埋得比我们预想的更深。在某个时间节点之前,数据被系统化抹除,而之后的文献没有受到影响。”
但这个发现没有让她露出轻松的神情,仅仅只是暂时卸下了一点担子。
她靠回椅背,双手搭在膝盖上,片刻沉默后,微一点头,然后把目光重新移回控制台:“继续吧,我们按照原计划,再一直往前找。可我不想每天都盯着这个进度条发呆,那感觉会让我越来越焦躁。”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调出新的研究模块,并开始着手理论构建。这样的举动倒不是想放松,而是她惯用的“转移”方式。她一旦意识到自己要陷入某种情绪,就会迅速找一件更具挑战性的事情,让脑子运转起来。
傍晚时,研究所天花板的投影光线由蓝白切换为夜间模式。明达的面色跟早上相比更白,走路时步伐很快,像想脱离这片实验室的空气。她在门锁前对准了两次瞳孔才识别成功,显然有些恍惚。进屋后,也没有开主灯,只点亮了走廊的辅助光源,好像对亮堂的环境产生了排斥。
外套被随手挂在椅背,包落在地面。明达没有马上洗澡,也没有去书桌,而是径直坐到客厅沙发上,整个人向后仰,轻轻闭上眼。此刻她似乎在和自己进行某种搏斗:既不甘心停下,也不想再被那不断跳动的进度条逼得难以呼吸。
脑海里残留了太多公式与数据片段,那些跳跃的逻辑、对照出的偏差点,一旦闭眼便浮现。像是有人拿着放大镜,逼她一遍遍审视缺失之处。她皱了一下眉,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想让那些凌乱的思绪剥离。
这时,扬西走进来,没有发问,手上调低了空调温度,把一杯温水放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他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是弯腰时微停,让水杯距离她不远,伸手就能拿到。
明达听见那轻微的放置声,却没有起身。她就那样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极暗的光影。
过了许久,她终于长出一口气,像在逼自己站起来,整个人就这样向浴室走去。水流声传来,断断续续。
走出浴室时,头发还滴着水,卧室的灯由传感器感应自动调暗,她走到床边,几乎是整个人向后倒进被窝,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时发出窸窣声。
下一秒眼皮就自动合上,声音从唇间溢出:“晚安。”那语调听起来软绵绵,像说梦话。
扬西站在门口,看着她脑后的湿发已经沾湿了枕头。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皱起眉头,转身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轻轻走到她身边。
床垫随着他的重量稍微下陷,他用手臂将她环住,让她头部靠近自己,默默调节了自己掌心的温度,让那块毛巾在轻拭间带走她头发上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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